这样一比,那他当初让锦衣卫挑选了这么多精干之人,忙活了两年多,岂不是成了笑话?
还有那纪纲,信誓旦旦的说人出了海。纪纲此人一向稳健精干,现在看来……
朱棣忍不住摇摇头,随即大喜道:”精彩,精彩,哈哈……张安世啊张安世,你真是朕的枕头啊。”
张安世心里一紧。
朱棣道:“朕想瞌睡了,你这枕头便来了。”
说罢,朱棣瞥向那朱允文,不屑地道:“朱允文,当初你身边那些酒囊饭袋,比之朕身边这少年如何?当初你但凡有几分识人之明,又何至于到今日这个地步?到了现在,你难道还认为这是所谓的成王败寇吗?朕身边随便一个少年,才能便是你的十倍百倍。”
朱允文听的心惊肉跳,他没有想到,自己被现,竟只是眼前这小儿,单凭这样分析便寻到的。
可怕的是,张安世的分析,竟完全猜中了他在逃亡过程中的心思,这样的人,实在可怕。
到了这个地步,他只剩下苦笑,万念俱灰地道:“时至今日,还有什么可说的,若是四叔只想证明贫僧无用,四叔早就做到了。”
说罢,朱允文打量张安世,随即又道:“只是这少年,聪慧如此,只怕享寿不永。”
他居然很认真的样子。
意思是,一个人太聪明了,不会长寿。
朱棣听罢,勃然大怒。
张安世心里却想笑,我是什么货色,我张安世自己不清楚吗?我的聪慧来自于两世为人的经验而已。
所以张安世并不愤怒,而是笑了笑道:“借你吉言。”
朱允文随即叹息道:“今日所见,贫僧无话可说,接下来,就请四叔处置吧。”
朱棣虎目中忽明忽暗,似乎也拿捏不定主意。
突然,朱棣道:“请魏国公吧。”
说着,他朝朱能几个道:“尔等立下大功,朕自会重赏,现在可以退下……”
顿了顿,朱棣目光却又落在了张安世的身上,道:“张安世留下即可。”
朱能如蒙大赦,他早受不了这里了,于是领着朱勇几个连忙告退。
魏国公入宫。
听到宫中传唤,尤其是在夜间,魏国公徐辉祖心中大悲。
夜间传唤,一定是生了天大的事,再联想到自己的女儿还在宫中养病。
十之八九,静若没了。
这一路,魏国公徐辉祖哽咽,此时他才醒悟,自己为了自己的倔强,痛失了自己的女儿。
倘若不是因为自己圈禁,又何至于到今日这个地步。
徐辉祖伤心欲绝,只恨不得以身代徐静若。
跌跌撞撞地抵达了大内,入殿,终是再忍不住,于是热泪盈眶,忙将长袖去擦拭眼泪,口里呜咽着,出锥心一般的低泣。
等他擦拭了眼泪,抬头。
眼前恍忽。
朱棣朝他笑道:“老匹夫,你来啦,你来看看这是谁。”
一听是老匹夫三个字,徐辉祖虽是眼睛被泪水遮蔽,却不禁定定神。
没有人比徐辉祖更了解这个跟自己光屁股时起就厮混一起的玩伴。
一般朱棣骂人的时候,说明一定不会是什么坏事。
于是徐辉祖朝朱棣指点的方向看去。
徐辉祖努力地睁大眼睛,随即……看到了一个和尚。
他努力去辨认,勐地身躯一颤。
竟是俯身拜下:“臣徐辉祖,见过……见过……陛下……”
朱棣听罢,冷哼一声,扭过了头,看也不看徐辉祖。
而那朱允文见了徐辉祖,又见徐辉祖如此,竟是羞愧难当,忙是侧身避让,道:“哎……时至今日,徐卿何故还要这样羞辱贫僧。”
徐辉祖一时百感交集,哽咽道:“陛下……还好吗?”
“贫僧已是方外之人,有愧列祖列宗,生不如死,还谈什么好坏。”
徐辉祖叹了口气:“只怪当初不能效全命,否则断不至使陛下到今日这样的境地。”
这二人说的话,张安世一句都不想听,太大逆不道了。马德,等会被宰了,还要溅我张安世一身的血,难道他们不知道我张安世心善的吗?
只见朱允文苦笑道:“不,贫僧今日思来,贫僧沦落今日,实非命数,而是理所应当。”
徐辉祖不解道:“陛下何出此言?”
朱允文眼帘垂下,道:“贫僧这些年来,一直都在反省,迟迟想不明所以然。今日方知,当初实是贫僧自取灭亡,即便没有四叔,这天下只怕也要分崩离析,贫僧自以为……可以依靠书生们大治天下。”
说到这里,朱允文不禁泪流满面,哽咽道:“今日方知,贫僧误信了人,令养尊处优之人,充盈朝野,而疏远那些真正为大明打下江山的将士,以为几句治国平天下的大道理,便可教太祖高皇帝的江山永固。哪里知道,这实为亡国灭族的征兆。徐辉祖,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当初朕削藩时,你心里是认同的吗?”
“我……”徐辉祖沉默片刻,才道:“臣以为……此事难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