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院里。
一名翰林自待诏房里取了一份奏疏,送至文史馆,预备封存。
这都是朝廷的规矩,一切的奏疏和圣旨,都需送翰林院,而后分门别类。
对于这翰林而言,这不过是最寻常的奏疏。
因而……他如往常一般,先至文史馆,而后先提笔记录,与文史馆的翰林进行接洽。
此时……恰好王不仕踱步而来。
这翰林一见王不仕,格外的热情,立即打招呼:“下官见过王学士。”
王不仕朝他微笑,现在他在翰林院,乃是炙手可热的大红人,不但因为他是学士,更是因为大家都认为他博学多金,愿意信服他。
想想当初……多少人对他指责,再看看今日,实是令人唏嘘啊!
王不仕看他手里捏着奏疏,只随口道:“怎么,内阁又有奏疏来存档了?”
“正是……是泉州市泊司的。”翰林回答道:“其他的奏疏,票拟和批红之后,两个时辰之前就送来存档了,偏偏这一封,似乎是刘公拿去了奉天殿,见了太子殿下,所以再送去司礼监时,便有些迟了。”
“噢?”王不仕眉一挑,便轻描淡写的道:“如此说来,这说不准还是加急的急报呢。”
“还真是。”这翰林笑呵呵的道:“王学士真是明鉴哪,确实是加急送来的,直接急递铺通传。”
王不仕摘下了大墨镜,他的眼底深处,似是闪动着什么,随即……他道:“刘公和李公,自奉天殿回来时,是什么时候……”
“理应去了一个时辰吧,一个时辰之后又回了内阁……”
王不仕点头,而后面色平静的道:“噢,赶紧存档吧。”
这翰林倒不觉得奇怪,同僚之间,彼此说一些闲话,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王不仕却重新戴上了墨镜,此时……谁也无法从他的眼睛里观察出什么。
这封存的奏疏,是不允许有人打开来看的,只记录下封皮上的日期和疏名即可。
随即,便有文吏将其送至库房,束之高阁。
一般情况,若非将来修实录时,再不会有人在乎它。
();() 当日,王不仕下值后,回到自己的百亩大宅!
这百亩大宅,可是靠着宫城,到了如今,已是有价无市,却一户人家,占地百亩,这已不再是有银子这样简单了,说是富可敌国,也不为过。
进入了庭院,便听到邓健的声音:“你们这群狗东西,都站直了,站直了,平日里养着你们,你们却敢偷懒,当初老子给我家少爷斟茶递水的时候,那可是看着少爷的眼色行事的,他饿了,就是不开口,我亦和他心有灵犀,给他预备膳食。他渴了,只一个眼色,我便递上茶水。再看看你们,看看你们这些狗东西,我今日非要整一整这门风不可。”
却见一群奴仆站成一排,邓健一声绫罗绸缎,抬腿对准一人的腿便要踹。
奴仆们皆是战战兢兢的。
王不仕此时咳嗽一声,朝邓健道:“邓健,你来。”
邓健见了王不仕,方才收了脚,可面上却是不忿:“今日饶了你们,下一次再见你们这般懒惰,非要将你们打发出去不可,一群狗东西……啊呸……”
待到了厅中,王不仕已是坐下,只看了邓健一眼,随即道:“立即给王家下头的大小掌柜们传话,抽调所有的资金,准备重仓压入四海商行,这四海商行的股票,市面上有多少,就买多少。”
邓健一愣:“四海商行?这……这……”
王不仕意味深长的看了邓健一眼:“陛下和你家少爷,要回来了。”
邓健身躯一颤,一脸意外的道:“什么?”
一想到自家的少爷要回来,这个历来在王家吃里扒外的家伙,像是被利箭击穿了他的心脏,他颤了颤,热泪盈眶道:“回……回来啦……我便知道我家少爷必定吉人自有天相,何时回来的,我……我去天津卫。”
“还早呢,这只是老夫的猜测。”
邓健一愣:“敢情不是准信?”
“*不离十了。”王不仕道:“泉州市泊司突然送来快报,这太蹊跷了。若只是寻常的奏疏,也不至会引起重视。可是听闻刘公和李公,却立即带着奏疏去见了太子,这说明什么,这说明这份奏疏里,定是陛下和镇国公的消息。可是……刘公、李公去见了太子,不过一个多时辰而已,这……就更值得玩味了,依老夫的猜测,这看来……定不会是噩耗了。你想想看,倘若是噩耗,陛下和镇国公若有失,这是……何等的大事,如此的噩耗,必定要震动天下,太子身为人子,也定需刘公和李公拿主意,君臣需先商议和敲定好许多的善后大事,莫说是一个时辰,便是十个时辰,这刘公和李公,也未必能从奉天殿里出来。”
“既然是陛下和镇国公平安而回,那么……对于当今皇上,老夫还是略有所知的,他性子历来冲动,此番出海,若是不踏破楼兰,断不肯回来!既然他们回来了,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皇上此番,定是大胜而回,这区区的佛朗机,已是成为我大明探囊之物了。”
“如此大捷,即意味着,自此之后,我大明海外再无敌手,而最利好的是什么呢?”
王不仕凝视着邓健,却不等邓健回话,像是自问自答一般,一字一句道:“最大的利好就是四海商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