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是孩子們這樣,武馨安與裴赫夫妻二人一商議,便在外頭尋了一位先生給孩子們在家裡授課,這位先生乃是裴赫在外頭訪的,教書很是有辦法,看著對人和和氣氣,半句重話不講,卻是比那私塾里的先生吹鬍子瞪眼管用許多,便是桀驁如虎妞,自傲如牛哥兒,對那位先生也是服服帖帖的!
武馨安搬出先生來,二人立時沒了脾氣,這廂老老實實回去背書,虎妞很是不甘心的回去了,臨走時還拉了武馨安的手道,
「娘,你從不從九味齋那裡過,若是從那裡過,給我買些酥油小餅回來……」
「好!」
武馨安笑眯眯看著孩子們離開,這才轉身出了門,也沒有帶人跟著,自己一人獨自騎了馬,便去了那羊角胡同,待到小乞丐們說的地頭,看著那普普通通毫不起眼的小院,武馨安卻是有些猶豫了,她立在門前久久未近一步,一雙眼死死盯著那有些破敗的院門處,心頭遲疑躊躇。
她也不知這一步走下去,自己與裴赫二人到底是個甚麼結果!
只不待她走出去,便聽得那院子裡有響動,有人走了出來,雙手端了一個竹篩走了出來,武馨安將身子一閃,卻是藏身在一旁,拿眼去偷瞧,見得一個布衣荊釵的女子正一面挑撿著竹篩中的東西,一面走到了院中,選了一處向陽的地方將竹篩放在了地上,自己蹲在那處仔細挑撿。
武馨安仔細打量那女子,見她生的眉眼柔和,一看就是個性子極好之人,她低頭挑撿竹篩里的東西,那神情十分的專注,嘴角還帶著笑,似是想著甚麼事,又或是想著甚麼……人一般!
武馨安看著看著心頭一陣陣的抽痛,這模樣分明就是一副思春想情郎的模樣,這時節屋子裡有人說話了,
「阿姐,外頭日頭大,你就別挑了,裴大人還有兩日才來呢,你要挑……待他來了你再當著他的面挑給他看吧!」
院子外頭的女子聞言立時紅了臉,嗔道,
「你胡說甚麼呢!」
屋子裡的人應道,
「我才沒有胡說呢,我雖是年紀小,但也瞧出來了,裴大人每回來,你們就躲進那小屋子裡嘀嘀咕咕,他來時你高興,他走了你便坐在那裡發呆,你這是想嫁給裴大人了麼?」
那女子聞言臉越發紅了,起身急急忙忙進去,嘴裡嗔道,
「你這丫頭胡說八道甚麼,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她們姐妹對話,聽在武馨安耳中卻是如那晴天霹靂一般,以她的膽氣,竟是半點兒不敢進去拉人動手,只是呆呆地轉回身去,腦子裡只有那一句,
「……你們躲進屋子裡嘀嘀咕咕……嘀嘀咕咕……躲進屋子裡……躲進屋子裡……」
武馨安失魂落魄的走了出去,神情呆滯的去了九味齋,將孩子們最愛吃的東西一股腦全數買了,回到家中將東西往孩子們面前一放,看著虎妞和牛哥歡呼一聲,各自分了一堆,又給妹妹留了一堆,她才迴轉屋中,一路強撐的笑臉終於卸了下來,伏在枕上無聲的哭泣了起來!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只知曉枕頭都打濕了,武馨安哭得再沒有眼淚了,這才直起了身子,來到鏡前強打了精神梳頭,還破天荒的用了粉,遮擋了紅腫的眼皮,之後便叫來了粟大管事,
「我突然想起來,久沒有清點家中財物庫房了,不如這幾日趁著日頭大,將東西清理清理,也好晾曬!」
粟大管事的聞言心頭納悶,
「這按例都是一年一盤的,怎得這才過半年又要盤了?」
不過即是主子吩咐,他照辦就是,當下點頭自去吩咐不提。
待到夜裡裴赫回家,武馨安一切如常,裴赫半點沒有察覺,只是天黑之後,武馨安卻稱要在自己的書房裡看帳,裴赫終是覺出不對勁兒來,
「就算是家裡要盤帳,也有下頭人幫手,用不著你這做主人的徹夜看帳呀?」
武馨安只是應道,
「我在家中閒散久了,一身骨頭都發硬了,尋些事兒做做也免得閒得發慌!」
裴赫心下更是奇怪了,只見妻子態度堅決,他又向來慣她,也不好阻攔便道,
「那……我陪你一起看帳吧!」
武馨安卻搖頭,
「你公務已是夠繁忙了,還是早些歇息吧!」
裴赫無奈只得回去睡了,可他們夫妻恩愛多年,這還是頭一回自己一人睡在床上,卻是輾轉反側不能眠,待第二日夫妻相見,都是眼底有些發青,裴赫便對妻子笑道,
「只一夜我便已是雙眼發青,安安還是莫再查帳了,若是將我熬出病來,你省下多少銀子也不夠我瞧病的!」
武馨安聞言只是勉強一笑,
「我不在,你只管睡你的便是,你時常公差外出,若是我都如你這樣,我還活不活了!」
裴赫卻是深有感觸道,
「我只當我在外頭辛苦,卻不知你在家中也是受煎熬!」
武馨安聞言差點兒眼淚奪眶而出,心中暗道,
「你又何必裝出這種深情款款的模樣來誆騙我,你自去與你那崔小姐雙宿雙飛,便不怕夜裡孤枕難眠了!」
她已經打聽出來了,那位崔小姐家裡是行醫的,祖父在宮裡做御醫,前頭嘉靖皇帝歸天,帝上台,清查了宮中一批,這崔小姐的祖父也受了牽連,被錦衣衛抄了家,崔太醫受此打擊,不過幾月便撒手去了,留下一對孫女被裴赫保了下來,給她們安排了住處,之後隔三岔五過去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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