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眼现在很烦恼,他在琼崖当了十几年的山大王,这好日子马上要过不下去了。这倒霉催的小皇帝放着占婆不去,偏偏跑来了琼崖。这十几万人一登岛,来了那么多战船军士,自己躲在黎母山中根本不敢出去劫掠。
不论是这宋朝的小朝廷在琼崖,还是鞑靼人寻着味打上琼崖,这两拨人都不会放过自己。自己这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好日子,铁定是要完了。
琼崖是待不下去了,只能去海上做个海贼了,可自己就那么几条小船,走走黎母水什么的还可以,顶多也就是顺着海岸走一走,这大海里遇到了大风浪那就只能下海喂王八了。正愁时,那手下却说詹麻子派人来有要事相商,原本海盗山贼是没有什么往来的,不过既然都是绿林豪客自然也要给几分面子,便也就传话让把人带进山里。
来人一看就是个在海里讨生活的疍户,双脚有力皮肤黝黑站在这聚义堂中倒也不卑不亢。
胡大眼靠在那不知从哪里抢来的贵妃榻上,眯着眼问道:“你是何人,来寨中寻我何事啊?”
那人唱了个喏,“禀大当家,我乃海主手下船林阿弟。海主听闻大当家这些日子有些不松快,让我捎点薄礼赠与大当家,”
“噢,詹海主有心了。”胡大眼心想,这詹麻子好似个貔貅一般,能送什么礼来,无非是几坛子水酒,三五筐臭鱼。
站在下的林阿弟看胡大眼也没给自己个好脸色,心中自然明白,便从身后搬出个死沉死沉的小箱子来。对着胡大眼说道:“海主差我给大当家送几贯酒钱,还望笑纳。”说罢打开了箱子,里面全是七百七十个一贯的一文铜钱,并不是那些劣质铁钱。小小一箱子怕有十几贯之多。
胡大眼看得铜钱立刻眼睛亮,马上翻身坐起,笑着说“詹海主太客气了,林船请坐。”随即眼睛朝下面的喽啰一瞪,开口骂道:“你这杀才,怎不给林爷倒碗水。这瞎眼的夯货,还不去,莫非要吃几拳头不可?”
等手下人提了个青白瓷的水注来,又添了两只不同样的青瓷杯子来。这胡大眼才笑嘻嘻地说:“不知这詹海主有何事吩咐啊?”
林阿弟笑道:“哪里有什么吩咐,只是想给大当家谋条出路。”
胡大眼闻言放下了手中的杯子,问:“此话怎讲?”
林阿弟一脸似笑非笑地问道:“这小皇帝带着那么多人来了琼崖,大家当的买卖应该兴隆了吧?”
胡大眼一听提及小皇帝,这就气不打一处来,“好个屁!各县镇都增派了许多士卒,我现在连山都不敢下,哪里来的买卖!”
“不知大当家有没有兴趣来海上做个船?”
胡大眼听了更生气了:“直什么屁!你爷爷我就几条两丈的小船,当个什么船!”
林阿弟见胡大眼怒,便接话道:“胡爷莫怒,我就是为了此事而来,这琼崖以后怕是没有大当家的立足之地了。大当家若有意,詹海主说了,愿意给两条五丈的三桅船给大当家,大家绿林一脉同在海上岂不逍遥快活,何必窝在黎母山受这鸟气。”
胡大眼一听便道这是正事来了,便搭腔说:“这詹海主有什么事要我办的?”
林阿弟把头凑了过去,轻声说:“海主想要一台神火炮。”
胡大眼一听,啪地一下拍了下桌子,“啊?你莫是在白日做梦!这神火炮在新城大营里,那里至少有上万官兵,你这是要我去送死?”
林阿弟连忙好言相劝:“大当家莫急嘛,我听闻这神火炮有大有小,皆为新城制造。我家海主有意要一架炮学那官军按在船上,大当家是本地手眼通天的人物,这造炮的地方总不能也在大营之中吧?您要找这造炮的地方,不是轻而易举。若是能趁其不备,弄出一架也非难事嘛。”
“你家海主才是手眼通天的人物,这神火炮才拉出来不久,这火炮上船之事我都未曾听闻,你家海主却是样样知晓了。”胡大眼打了个哈哈,“这买卖詹海主自家做了便可,何必来这黎母山寻我。”
“哎,大当家说笑了。不瞒大当家,我等原本躲在占婆,前两日官军去了,只几炮便灭了占婆四千人马战船无数。那罗跋摩也被一炮轰死了,这神火炮上船之事,我们也是在占婆听了人说才知晓的。”林阿弟顿了一顿,瞄了一眼胡大眼,继续说道:“大当家想一想,我们这海上讨饭吃的,见了如此神器怎不心动?去劫掠官家战船那是找死,那只有从这出处想办法了。大当家在琼崖肯定知道这神火炮的消息,所以海主派我前来和大当家商谈这票买卖。”
胡大眼自然是知道那火炮便是新城里铸造的,嘴上却不说“呵呵,这詹海主打得好算盘,两条小船就像让我手下的兄弟去拼命,这未免也太轻看了寨中兄弟。更何况,这黎母水出海口如今钉满了木桩,连个舢板都过不去,这火炮据说重几千斤,这抢到了火炮又如何?难道肩扛背挑,搬到山里来?终归是镜花水月,空欢喜一场。”
林阿弟从这话里话外也听明白了,无非是两边价钱谈不拢,便又开口说道:“我们海主说了,那两条船上,装着七百斤白乳香,四千三百斤杂色乳香和五千斤沉香。不知道大当家满意否?另外我家海主会来琼崖接应,到时候这海阔天空,哪里不是个好去处?”
胡大眼是心里早想去海上了,奈何就是没船。眼看这价码还不错,也动了心思。传回来的消息说,那铸炮坊就在黎母水边,也无几十个士兵把守。若是夜里去抢上几架,便能逆水逃走,官家的战船都在海边,黎母水中倒是没有。现在他们又把河口封锁了,战船也进不来黎母水,倒是可以一搏。
胡大眼装作左右为难的样子,纠结了半晌才又开口道:“我这寨中如此多兄弟,这两条船不够,得再加一条。”
林阿弟心中骂道,这穷酸饿醋的撮鸟倒是好打的胃口。可海主说了一定要弄回神火炮,便只好点头应到:“这需要禀报海主才能定夺,不过急事从权,我这里先应下了,若有差池我拿一条出来便是了。”
“好!”胡大眼心中一乐,这买卖做得划算了,便问道:“这买卖要等多久?”
“自然是越快越好。”林阿弟见胡大眼应下了,自然也十分高兴。两人嘀嘀咕咕地商量了半天,把接应地点最后定在了澄迈沿岸一个小河的出海口,那里就一个小渔村平时就几条破渔船,也没有官兵驻守是能找到最好的接应点了。天黑动手,顺利的话天刚亮就能沿黎母水转道来到海边。
两人虚情假意地互相吹捧,一副英雄惜英雄的模样,最后约定五日后大潮之日动手。一切商量妥当,那胡大眼对着门外大叫:“来人,摆上宴席,今日我要和林兄弟一醉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