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他當初生的那個孩子嗎?先前天黑看不真切,這會兒借著亮光倒是能瞧個大概,尤其是一雙眼像極了裴洵。只是裴洵平時不苟言笑,小傢伙倒是像極了他,極力保持著小大人的模樣,沒多久就破功,光與他相處的這段時間就不知道笑了多少次。
洛青一顆心仿佛浸泡在酸甜的湯汁中,又是酸澀又是欣慰,當初他提前撒了謊,沒想到倒是有效,裴洵真的把他們的孩子養得很好。
原來父父是父親的意思……
小傢伙都三歲了,如今是初冬的模樣,那豈不是生辰已經過了?也不知道他還有沒有機會陪小傢伙度過四歲的生辰。
洛青思緒亂飄,竟是就那麼瞧著越來越近的一大一小想七想八,最後直到裴洵在他兩步外站定,垂著眼,居高臨下瞧著還蹲坐在破凳子上仰著頭維持著先前動作的洛青。
對方逆光站著,像是整個遮住外面的火光,一時間洛青即使仰著頭也沒能看清他的神情,更不要說從頭到尾裴洵都戴著一張面具。
倒是小崽子等不及,本來匆匆跑過去就是想邀功,想告訴父父他好厲害的,是他第一個發現爹爹,這會兒又忍不住想和爹爹貼貼,蹬著小短腿扭來扭去,等父父鬆開手,一溜兒煙順著裴洵的腿爬了下來,一轉身就一頭扎進洛青的懷裡。
洛青下意識怕他摔倒緊緊把小傢伙抱住,低著頭,再瞧著小崽子,覺得哪哪兒都好,果然不愧是他的崽,怎麼長得這麼好看?太會長了,專挑了他與裴洵的優點,先前他怎麼就沒想到三四歲的模樣,可不就跟他生的崽子一般年紀?
「你在想什麼?」突然,一道低沉不辨情緒的聲音響起。
因為太過低,仿佛喃喃一般,洛青的注意力還沒從小崽子臉上移開,下意識回道:「在想怎麼有你這麼當父親的,竟然真的讓這么小的孩子去看屍體。」就不怕給小傢伙留下心裡陰影嗎?
小傢伙能通過狗洞這麼遠的距離就認出他,肯定是常常見到這張臉,再想到當時自己躺著的冰棺,洛青不難想到小傢伙是怎麼認出他的。
裴洵的聲音依然沒有任何起伏,仿佛比他還像一具屍體:「哦?你還知道你是具屍體?」
洛青抬眼看去,不知何時裴洵已經彎腰湊近,這麼近的距離,光泄露進來,他幾乎能通過面具看清楚那雙漆黑如墨的的瞳仁,正直勾勾盯著他,有那麼一瞬間洛青有種自己像是被野獸盯住的獵物。
他的心臟再次劇烈跳動起來,想到自己當初幹的好事,心虛又故作淡定:「怎、怎麼了?我不是說了等你助慶王除掉敬陽帝,我就能得到還魂丹嗎?你瞧,我這不是還魂了嗎?」
因為涉及到以前的事,洛青的聲音壓得有些低,好在裴洵敢帶著過來見他,也不怕有人泄露出去,應該都是自己人,倒是也不怕。
裴洵沒說話,就保持著這麼怪異的姿勢靜靜瞧著他,在洛青以為對方不會開口被說服的時候,裴洵:「可敬陽帝一年前就死了。」
洛青嘆息一聲:「這不是時間不對等嗎?我們那裡一個月你們這裡一年,我當時回去修養了一段時間,誰知道你這麼度,等休息好才開啟還魂丹,這不就趕緊過來了?怎麼,你這是質問我嗎?你變了,你是不是已經要給崽崽找後爹了?我回來你竟然一點都高興?我好傷心。」
演戲演全套,還捏著一臉茫然看看這個看看那個的崽崽的小肉爪,往心口一放,眼神要多怨念有多怨念。
沒辦法……誰讓他心虛呢。
裴洵終於嘆息一聲,蹲下身,握住了他另外一隻手,感覺到溫熱的觸感才靜靜道:「我等了這麼久你不回來,我以為你當初在騙我。」
洛青咽了一下口水,實際上……還真的是,只是沒想到這書中世界崩了,剛好給了機會他就過來了。
但實話肯定不能說,否則,總覺得此刻這麼平靜的裴洵有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不安感。
只希望是自己想多了。
亮如白晝的院子裡,黑壓壓的影衛間,十六和十七終於擠到了前頭,就遠遠看到裡面的情況,只是因為裴洵背對著站著,剛好將洛青擋了個嚴嚴實實,二人沒看清,十七皺眉道:「裡面怎麼回事?」
就近的影衛也是一臉懵,小聲道:「屬、屬下也不清楚,皇上讓人將這裡圍了水泄不通後,就過來了。然後小殿下看到皇上來就跑來說了好奇怪的話……」
十七疑惑順嘴問道:「什麼奇怪的話?」
影衛對視一眼:「小殿下說,先前跟他在一起的年輕男子是他的……爹爹……」
可皇上不是小殿下的父皇嗎?小殿下的生母是大公主,怎麼又跑出來一個爹爹?但偏偏皇上的態度讓他們也不敢說不敢問。
十七整個人都懵了,想到冰棺里消失的屍體,倒吸一口涼氣,猛地偏頭看向極為淡定的十六:娘誒,不會公主真的活了吧?天啊,這怎麼可能?公主可是凍了三年了啊!
三年的屍體活了,這說出去怕是整個天下都要瘋狂了,這特麼……
但想到一旦消息傳出去帶來的危險,立刻抬起手捂著嘴,一個字也不敢說不敢問了。
影衛雖然知道皇后難產誕下小殿下後一直被皇上放置在冰棺里,但他們從未敢多看一眼,這次也是發現屍體不見了這才前去稟告,也是頭一次踏進冰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