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七年來你一次次想給她立長明燈又算什麼?遲來的深情比草賤。更何況,你確定你愛她嗎?你的心頭不是你的事業最重嗎?
當年你真的看出來那女人的惡意,你明知她對你勢在必得,明知她過往的劣跡斑斑。你知道,甚至很清楚,只是你當時一心撲在升官加爵上,你只是不想為她多想哪怕一點點。
你只是覺得她依附於你,往後餘生,她不過是你後宅的女主人,僅此而已。只是你沒想到,過往一直存在身邊如影隨形的人,突然就這麼沒了,你是不習慣呢?
還是自責愧疚,覺得本質上,是你害了她。你明知那郡主是什麼人,卻依然放任她發瘋,你是沒想到……還是從未在意何姑娘的生死?」
6秉忱隨著裴洵的話臉色越來越黑,即使是在這樣的夜色里也無法遮擋,他終於忍不住低吼出聲:「你不是我也不是她,你怎麼知道我不在乎?我只是沒想到……沒想到她那時候會來京,也沒想到……她會死……」
「是嗎?無所謂了,左右看到你如今這般,我是挺痛快的。當然,如果我告訴你,其實我並不驚訝她會假死去成婚嫁人,你怕是也不會信。畢竟,你從頭到尾,從了解過她。」裴洵聲音愈發冷淡,卻也是這樣的聲音,一點點撕破6秉忱這些年引以為傲的冷靜與沉穩。
6秉忱終於沒忍住再次上前與裴洵打鬥在一起。
前些年他一心撲在學問上,後來為了自保也為了培養心腹尋找竺青,他練了一身的武功,雖然無法與裴洵相比,但也能過上百餘招。
但很快6秉忱落了下風,被裴洵招招逼退,最後裴洵一個劍鋒掃過,6秉忱重重往後摔去,他將劍端刺入地面,火光四濺,最終才勉強穩住身形,在數步外停了下來。
6秉忱再次歪頭吐出一口血,這次卻是實打實受了內傷。
他慢慢站起身,一雙眼沉沉,抬起手臂,試去嘴角的血漬,報復般反擊回去:「那你呢?我至少曾經是她的未婚夫,她心裡至少有我,而你呢?你不過是她來京尋我的途中收留過一段時間的喪家犬,她救你,不過是心腸好。你對她而言,甚至不如一隻小貓小狗。你又是以什麼身份替她說出那番話?你不是她,你怎麼知道她心中所想,我不了解她,難道你了解嗎?」
裴洵並未被激怒,涼涼笑笑:「你說她心中有你,說我不了解她。可只相處幾個月,我自認算是懂她的性子,她這般的心性,但凡心中有你,自然會無條件信任與你,絕不會只因為旁人三言兩語就信了外人挑撥,以為你與那郡主有什麼。唯一讓她放棄這段關係的原因,只能是你從未讓她覺得你心裡有她,也正是因為如此,知道傳聞後,才會毫不留戀假死離開。那位虞公子是她的胞弟,而她嫁人生子的消息也是出自對方之口,你信與不信都無所謂,畢竟……你這輩子恐是再也見不到她。」
裴洵話落,沒等6秉忱再次開口,寢殿的門突然從里打開。
隨即傳來洛青還帶著睡意的聲音:「影公子說得對,6大人啊,你有這個時間闖公主府,不如好好回你的西涼當好你的輔,畢竟位高權重,這不是你從一開始走上仕途就希望的嗎?如今功成名就,你還有什麼不滿足的?至於何竺青,就當她死了吧。」
洛青倚著門框,又掩唇打了個哈欠,同時眼神瞥了裴洵一眼,這廝絕對是故意的。
把人敲暈了,想敘舊去別地兒去敘,專程跑到她門前,不就是想引他出來,想試探一下自己到底是不是何竺青?
如果是今晚之前洛青直接趕人了,但想到裴洵之前給他吃的藥丸,勉強忍了下來,都能讓這病入膏肓的身體起死回生多活一段時間,看來那藥丸絕對金貴。
看在這藥的面子上,洛青打算勉為其難不跟他計較了,當然也是有故交的關係在,裴洵今晚上那些話可謂是深得他心。
當年這小子躺在那裡要死要活一言不語的,沒想到倒是看得透,把他當時扮作何竺青對6秉忱的怨念很是了解。
當年要不是為了任務,他是真的想罵死6秉忱,既然認了這份婚約,既然決定娶了,卻只把對方真的只當做一個「未婚妻」,好傢夥,別人家合約夫妻都沒這麼關係冷漠的。
他要是告訴6秉忱,當年他無時無刻不在希望著趕緊到了期限死遁,他不知道會不會當場氣死。
6秉忱聽著那句當她死了,咬著牙,死死盯著洛青:「你不是她,我不聽你的,你讓她來見我。」
「你想得美,人家現在大著肚子呢,指不定都要生了,憑什麼你說要見你就見?再說了,你的前未婚妻是何竺青,她又不是,哦忘了說了,她本來也不是何竺青,當年遇到你用的也是假名字。既然名字都是假的,那當年的婚約自然也不做數。再說了,你當初同意與她定下婚約,不也只是因為剛好下水救了她,只是因為不得已,既然是不得已又不是真心的,難道人死了還能漲點情分?可虞公子可和我說過,當初他姐一心一意對你的時候,你可是幾天都說不上三句話,這會兒倒是能叭叭了,可惜,遲了。」
如果說裴洵說那些的時候6秉忱並不信,但隨著洛青提起過往那些只有他與何竺青知道的舊事,6秉忱一張臉已經不能用慘澹來形容。
他身體晃了晃,黑衣人這會兒爬起來趕緊把人扶住:「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