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看它。”
冷月把清风拉到身前。
她双手扶着他的肩，让他面对着大海。
“它有时平静，有时凶猛，有时温柔，有时喧嚣，有时清澈，有时深沉莫测……”她叹息着说：“最主要的是，它一直在动，一直在变。看看那些小泡沫，一个接一个，此起彼落，你现在看到的，跟你两秒钟前看到的，已经不是同一个泡沫了！你见过更容易变的东西吗？人，也是这样的。”
“可是，许多人的生命是不变的。”
“你看到的是不变的生活，并非不变的人生。”
冷月挽住清风，向海滨浴场的贩卖部走去。
“事实上，即使是生活，也在变，只是你不知道而已。至于人的心态，实在和海一样，是变幻莫测的。”
清风停下脚步，俯下头看着她。
一身淡紫色衣裙的冷月，是那样特别，那样飘逸，那样美丽。
她的面孔，充满了光彩，眼里，也闪烁着阳光。
“月儿，我有时真搞不懂你，你这个小脑袋里，为什么装着这么多东西？你会去研究海，去研究人性，而又会把这两样东西相提并论。”
“人都有联想力的，这一点也不稀奇。”她笑了。
“读书的时候，我常和几个好朋友到海边来露营……”清风说：“一种逃避，从研究室、教室……逃到海边上来。看着海，想着生命。”
“你那些好朋友呢？”冷月问：“他们变了吗？”
“变！”
清风说了一个字。
“变？”
“是啊！像海浪一样，大家都在变。有的出国了，有的改行了，有的结婚了，有的去大公司了，有的当老板了……总之，大家都变了。而且，大家都很忙，偶尔，彼此通个电话，互相问问近况，就是最大的联系了。至于海滨露营，已经成为记忆中的一个小点而已。手机这玩意儿，缩短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也拉长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
“对！”
冷月深表同意。
“因为手机随时可以和对方谈话，见面的次数就一次比一次少了。”
他们说着说着，已走到贩卖部前面，这儿挤满了游客，都在买吃的喝的。
“想吃点什么吗？渴了吧？要香吉士还是果汁？柠檬汁怎么样？”清风问。
“好的，就柠檬汁。”
冷月微笑着回答。
过了好一会儿，清风端着两杯新鲜的柠檬汁，从拥挤的人群里返回来。
“谢谢。”
冷月接过来，喝了一口。
然后，她抬头看看天，看看云，看看辽阔的海。
“同样是海爆，”她继续着刚才的话题。“气氛却完全不一样！刚刚是沙岸，现在是岩岸。沙岸和岩岸的感觉是两种，沙岸平和，岩岸惊险。古人诗句中有‘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的句子，指的就是岩岸。”她指着岩石：“你瞧，海浪汹涌飞卷，浪花是一连串的飞溅、打碎的白色泡沫，那就是‘卷起千堆雪’。”
清风大口大口的喝完那杯柠檬汁，然后低头凝视她。
“你好博学。”他说。
“不。这是谁都念过的句子，只是不一定记得。”冷月温柔的望着清风说：“大概中学课本里都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