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需语言,他们心知肚明,这次离别意味着什么。
高昀亦知道秦修宁擅自跑下山以身作饵,就是帮他做了最后那个艰难的决定。
他决然收回了目光,后退半步,转身,朝牢门抬步,再没回头。
直到脚步声渐弱,远处的微光随着沉重的天牢门合拢的声音一起消失,秦修宁才收回了视线,坐回墙边的草席上。
他这次是眼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眼前的,原来并不比当年的不辞而别好受多少。
他仿佛看见了七年前的李未寻,红着眼眶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雪山下那间木屋。
他知道不是他绝情,而是他不能回头,不敢回头。
一如刚才,再晚一瞬,秦修宁所有的意志就会崩塌,他会放弃所有的计划,冲过去把他紧紧搂进怀里再不让他离开。
可是,他不能。
那不再是那个单纯、强装成熟的小狐狸。他叫高昀,是这个天下的主宰。可实际上谁又知道,他其实才是被主宰的那个,是这天下最不自由的人呢。
命运残忍地将他囿困住,一面赐他最尊贵华丽的衣裳,一面在无人深夜里拽着他、勒着他、撕破他。
他曾想将他拉下神台,将他拖入地狱。殊不知,他本就一直生活就在地狱中。
他也不是没有选择,这世上昏聩无能的君主根本不少他一个,出生于这个帝王家又不是他的错。
可他却选择了孤身在恶鬼环伺的炼狱中挣扎。
刚刚他那主动退开的半步,即是他的选择他要独自去面对他的责任,对百姓,对天下。
他留给他的那个孤绝、削薄的背影,他看懂了。
他说,等我。
良久,秦修宁从衣襟里拽出那块温热的官银,反复摩挲在手中,像无数次曾做的那般。
他忽然低头笑了,在上面吻了一下。
原来,你是这个意思啊。
***
不出半月,皇上要再次御驾亲征的消息已经传遍了京都,百姓人心惶惶,关门闭户,怨声载道。
“这刚过了几年安稳日子,怎么又要打仗!”
“不打能行嘛,听说北朝这次做足了准备,有了更厉害的兵器,已经压到咱家门口了。”
“可南边水患还死了好多人,流民都涌进京了,这仗怎么打?”
“要不咱们逃吧?”
“往哪逃?往北还是往南?东边是海,西边是雪山,你还能逃哪里去?”
“听闻这次居然是公主兼国,也不知道一旦打起仗来,她一个姑娘家稳不稳得住这京城。”
“唉。。。。。咱们小百姓还是操心咱们自己吧。”
“祈祷保佑皇上,能打胜仗。。。。。”
高昀率军出征的那天,艳阳高照,是个好的预兆。
铁骑如龙,浩浩荡荡的队伍绵延数里,仿佛一条巨龙从地平线升起,蔚为壮观。战鼓声中,身披银甲的士兵们高举长矛,整齐划一的步伐仿佛大地都在脚下震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