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朝中事务繁杂,他早将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抛诸脑后了,打心底也没想让他们真把这“心上人”寻来。
他记得那人的身形不似医者,来路不明。若非那日情况危急他怎么可能找个陌生人靠近南平,更别说给她看病。
这亏没找到,若真的找到了,南平闹着非要嫁他可就难办了。
幸好王翁总是能领会他的意思,找了这么些个滥竽充数的,给南平好好浇上一盆冷水,清醒清醒。
“哼,你们不帮我,我这就让翠翠帮我去画个小像,然后去求浔之哥哥帮忙。”
“南平,休得胡闹,那是朕的金羽卫左领,要给朕办重要的差。”
“那我去找乌羽卫,他们来无影去无踪,是天下最厉害的影卫,找个人易如反掌。”
“胡闹!朕的金、乌二卫是整日无事帮你找男人的吗?”
看皇帝脸色阴沉下来真的生了气,南平顿时不敢再作声,紧绷着小脸匆匆行礼跑了出去。
望着那气呼呼的身影跑远,高昀合上折扇,单臂撑在龙椅上按揉额角。“多派几个人跟着她吧。”
“是。”
王庆递上一杯凉茶,温和笑道,“公主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陛下真的不打算和亲吗?这可是目前最好的时机。”
“不。朕不想靠进贡、和亲维持和平。”他抿了口茶,眉毛微微挑起若有所指道,“你可知为何朕喜欢江浔之?”
“自是因为江大人谋略过人武功盖世。”
凉茶清甜入喉,高昀贪凉又喝了一口道,摇头道,“不,是因为朕喜欢看他出手。他从来没有多余动作,一刀致命。此次朕就是要找到北朝的咽喉一刀割开,以绝后患。”
高昀放下凉茶,视线落在不远处的桃花上。扶风亭下一阵风来,桃花随即漫天,如碎琼乱玉繁华落尽,绯色弥漫。
怕是没有几日春了。“行宫那边都准备妥了吗?”
王庆点头,“都已布置停当,翼王和秦王届时会安排在一处,但老奴还是劝陛下三思。”
高昀没时间三思,他悠悠垂下眼眸黯然道,“怀安回来了吗?”
“还没,小安子的马快不过紫菜,但差不多也就这两日了。”
高昀收回视线,敛下琥珀瞳眸中的光彩,低低道,“罢了,告他以后别找了。”
王庆眉心微微一颤,如释重负道:“谢陛下,小安子一回来老奴就告诉他。”
是夜,高昀再次陷入熟悉的噩梦中。
冰冷空寂的大殿上,两个巨大的棺椁摆在他面前。他抖如筛糠地瘫软在地上,双目无神,口中喃喃不停,“不,不,我做不了这个皇帝。”
一个苍老的声音穿进白绫飞舞的大殿,“陛下应换自称了。”忽然,天塌地陷,棺椁坠下面前霍然出现的万米大坑。
寒风习习,宫墙边的枯枝之间出潇潇风声。一具具黑色布袋被丢进那个去,出沉闷地响声,好似丢进去的不是人,而是一个个布偶。
“陛下,您是要让这些枉死的人做冤魂野鬼来日日缠着您吗?您要为他们报仇啊!”
“可我真的不会做皇帝,我不是那块料,我连书文都看不懂。。。。。。”高昀拼命摇头,来太监王庆眼神一冷,令高昀不自觉低下头。
“看着我!”
高昀抬头,忽然他面前出现了父皇的脸,眼神里透着从未有过的慈爱,“寻儿,父皇就只能帮你到这了,你要替你大哥报仇啊!”
“父皇!”高昀伸手去抓,那人头也不回地转了身,任他如何嘶吼喊叫,也不停下。
他跑着跑着、跑近了黑暗的甬道,他突然变回了六岁孩童,小手在悠长的漆黑的红墙上摸黑,啜泣声因为恐惧噎在喉咙里,成了断断续续的呜咽悲鸣。
忽然,他摸到一只骨瘦如柴的枯手!
他闭上眼惊声尖叫,再睁开双眼一盏灯飘来,甘相被烧烂的脸出现在他面前,半个嘴唇的肉掉在外面,颤颤巍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