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先吃点东西。”秦修宁轻咳一声,从鼓鼓囊囊的皮囊里摸出一包牛肉,一坛子酒,一串馍,还有一张长毛毡。
以往吃的都是野菜粥,左右看这架势都像是一顿上路饭。
也好,吃饱喝足,痛快来去,总好过浑身溃烂或者被活活烧死。
高昀素来不喜欢拖泥带水,被高高的宫墙围久了,有了自由之后就想图个自在痛快。
不肖片刻,秦修宁就已动作麻利地热好了酒菜,端到桌前。牛肉的香气混着烫酒的醇香,在这盈冬雪日实在人间顶妙的享受。
高昀闻着这味道,顿生满足。单就这几日,他才算懂了什么叫津津有味。之前吃的那些宫宴,哪顿不是吃得提心吊胆食不知味。
动辄上百道的“御宴”也比不上薛不染为他准备的这顿“壮行酒。”
而且,还有这么好看的男人亲自喂他,也算“美人在侧”了。
薛不染煮的粥不知为何就是特别的诱人,总是能轻易勾动高昀的所有感官一起大闹天宫。
他从枕头下摸出那半张饼,冲着薛不染浅浅一笑,“我这还有。”
秦修宁看着会藏食的小狐狸也跟着笑了,“吃点好的,麻药不好使的话你才有力气喊。”
“万一麻药好使呢,我就睡一觉,明早起来陪你继续喝。”
两人嘴上轻松,心里其实都七上八下,也都心照不宣地避免去想一会要生的事。
事实上谁都知道凶多吉少,很有可能刀子一抖他就会血流不止。
火盆烧得旺,柴火不时出噼啪噼啪的响声,油灯出昏黄的光晕柔柔笼罩着二人。
秦修宁无声地将酒和肉喂进高昀口中,两人目光并不接触,但是此刻的无言更像是一场告别。
“你家住哪啊?”秦修宁率先打破了沉默。
“京城。”这次高昀没想再瞒他。可秦修宁却头一歪,轻轻啧了一声随后摇头笑了,同时心中生出一丝后悔。
京城,从京城到这里至少两个月,可他那关碟上根本没有出京的记录。
也是,如果是注定的分别,是迟早擦肩而过的陌生人,实在没必要互相有更多了解。
李珉也好,李未寻也好,最终都是泯于红尘的一缕青烟罢了。
吃罢饭,秦修宁按医书上一步步做好准备。就在为他肚子上罩上一块白布时,高景昀突然开口打破了这不同寻常的静谧。
“哥,我可以看看那本医书吗?”
刚才已将麻药融入酒中给他喂下,应该很快就会起作用。秦修宁没有犹豫,将臂缚和书一并递给他。“挺过今晚,你就不再是小孩了。”
接过医书,高靖韵捧在手心里。他其实看过不少医书,有些已经想不起名字。
那时候太小了,只记得有一次他正拿着头上的束带给一只受伤的鸟儿包扎伤口,名闻天下的太傅甘华清路过御花园看到这一幕。
他停下脚步,对他说,“万物皆有灵,殿下心地纯善,是这些生灵的福气。”
他当时听不懂,但自从那之后,每隔一段时间他就会收到一本医书,皇后不准他读书写字,他就用树枝蹲在地上画,几年下来连那些复杂生僻的黄岐之词也都认识了。
只是从那之后,他也再未见过甘华清了。
思绪被眼前那簌簌作响的声音拉回现实,他盯着正在更衣的薛不染的背影,说不清此刻心底是紧张多还是平静多。
可无论如何,死也要死的明白才行。若有事情一旦出他的掌控,他便会心悸害怕,仿佛被关入一个永无天日的地牢,失控无助会将他逼疯。
因此他要看着医书上的字,一步步判断自己的人生结局。
他将书翻到有关切除腐肉缝合伤口那一章,眼睛又再次钉了进去。
学着师父的样子,秦修宁仔细清理了自己,换上一套干净的衣服,又用酒擦洗干净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