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到坐在秦修宁怀里的那美艳女人已经攀上他的脖颈,直到那双纤纤素手朝她轻挥,她这才拔腿掀开帐篷飞跑出去。
她的家人还被锁在后面的矮棚里,这么冷的天再晚就要被冻死了。
秦修宁抬眸看那矮小逃也似的身影淡淡一笑。
既来之,则安之。像他这种从小就终日泡在青楼勾栏里的,这种寻欢作乐的场面他应付起来面面俱到,又片叶不沾身。
几壶酒的功夫,姑娘们就被他哄得晕的晕,倒的倒。
待他摆脱纠缠从帐篷里出来,雪已渐小,门外的药箱上覆了白白一层,他用手上的鹿皮帽子轻轻掸去绒雪,背上药箱。
他掀开旁边的小矮帐篷,疏懒地微眯着眼睛,笑意不达眼底地朝旁边偏了下头。
“她们几个愿意怎么处理随你,”他声音变得冷硬,笑意也逐渐消失。“但是记住,没有下次。”
达娃心中一凛,感激的话来不及说出口那高大落拓的背影就已然消失在门边。
雪花飘扬飞洒越来越小,但罡风如刀,仍割得脸上生疼。
举目四顾,天地一片苍茫。干枯枝头一声寒鸦嘶哑鸣叫,撕开了茫茫白幕的寂静,却撕不开天地间的寂寞。
若不是念着当初达娃一家的收留之情,他是断没有心思与女人周旋的。
他不喜欢女人。
随着年龄的增长,莺红柳绿香脂艳酒的场面他倒是越来越善于应付,可心里也越来越清楚,他不喜欢。
他知道自己病了,是这世间难容的异类。
他离家前曾向父王和母妃立誓,一日不除此病便一日不回。
他孤身冒死踏入这独龙鬼城为的就是找到师父口中的那可医好他的秘药。
初雪已至,只待雪融便可上山去寻。
思及此,他陡然想到今日闯进来的那个半死不活之人。
出来这么久,应该已经断气了吧。
若真肯自己就这么乖乖去了,他倒是可以找个好地方替他爹娘好好把他葬了。
无论如何绝不可被人现他家里藏着个身份不明之人。
秦修宁将鹿皮帽子压低,躬身迎着风雪往回走。
木屋内炭火已经半明半灭,昏暗一片。被蒸出的水汽沿着房梁凝聚成一排小水滴,不时吧嗒吧嗒掉下来,砸在高昀的脸上。
沉重酸胀的双眼皮抖动几下,微微睁开又合上。
这是哪里?他是死了吗?
水滴带着冰凉触感,用清晰的沉默回答他,好像还没死。
他回忆起漫天飞雪,沉重的脚步,痛苦的呼吸,和昏茫天地间那一点若有似无的灯光。
微弱的,摇摇晃晃。
应该是幻觉。他好几次都差点闭上了眼睛。
可是再睁开,那淡黄的光晕如一颗一触即散的火星又跳落回眼前,而且好像更近了些。
他记起来了。
他拍了这扇门。然后就一无所知了。
屋内没有点灯,只有不远处的火盆有暗红的木炭如鬼魅的双眼,猩红跳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