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弘愈平時在家中嚴肅端方,極少說話。家中事務看似都由盧氏做主,只在大事上,他向來說一不二。
病後的張弘愈精神本就不大好,聽到盧氏哭,他愈發不耐煩,擰眉道:「大娘子的親事,你心氣高,說這次無論如何都不能低了。韶州府適齡的兒郎,你總嫌棄這嫌棄那,好不容易托人在越州尋了一門親事,你又哭哭啼啼,心疼她遠嫁。好生生的一餐飯,都被你攪了!」
張九齡眉眼冰冷,不禁側頭看向一邊的譚昭昭。
譚昭昭坐在他身邊,轉頭迎著他的目光,回了個淺淺的笑。
從張弘愈的話中,譚昭昭聽出了盧氏對張九齡與她親事的不滿。
譚昭昭能理解,兩人的家世相當,但就自身來說,張九齡年紀輕輕就得了廣州刺史的誇讚,才名遠揚。
譚氏門第日漸式微,在張九齡的仕途上,出不了力。
女性在唐朝想要掌權,出人頭地,主要是看出身。
如今武皇已近八十歲的高齡,譚昭昭想要展示自己的才能,大放異彩也來不及了。
譚昭昭不會因盧氏的話,自我貶低,亦不會因此自視甚高。以為男女之間,夫妻之間,只要有了婚書,就應當被寵著,被深愛。
其實換個角度,她同樣如此。
要是夫君又蠢又丑,或是普通得讓人索然無味,妻子照樣愛不起來。
憑什麼啊?
再說配不配,主要來自他們夫妻雙方的共識。
唐代宗曾言:「不痴不聾,不為家翁」。
可見古時的公婆,也不那麼一味強調長輩的威嚴,處處干涉晚輩夫妻之間的事情。
人生說短,每一日都是十二個時辰,少一刻都不行。
說長,不過彈指一揮間,千年就過去了。
譚昭昭奉行先愛自己,盡力愛人,體會一朵花開,嘗一道美食。過好十二個時辰的每一刻,不後悔,不辜負。
盧氏見張弘愈發火,勉強止住了哭聲,用羅帕蘸著眼角,抽噎著不說話了。
張弘愈吩咐人去喚張大娘子來,她立在門邊,小心翼翼打量著屋內。
看到張九齡與譚昭昭都在,盧氏拉著臉,氣氛明顯不對,張大娘子緊張不安,一下不敢動了。
張弘愈面無表情道:「來了就快進屋,傳飯吧。」
張大娘子趕緊進屋見禮,在譚昭昭身邊坐下,垂一言不發。
徐媼與侍妾送了飯食進屋,安靜用完飯,略吃了口茶,張弘愈氣力不逮,斜倚在軟囊上,精神懨懨打瞌睡。
張九齡擔憂地道:「阿耶,可要再請郎中來瞧瞧?」
張弘愈睜開眼,道:「無妨,我每年這個時候總是會病上一場,休養幾天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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