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七郎就觉得很没意思,也不说要下马车了。
扬州文风十分之盛,昭元元年大比状元就是出自扬州,这里书局自然也不少,甚至有专门的一条街,这条街除了书局多,也有古玩铺子,文房铺子,乐器铺子,装裱铺子等等,两人在街口下了马车,马车夫就把马车赶到附近的马车驿站去等,跟着两人的小厮和管事就赶紧跟上两人。
衡哥儿是个漂亮得有些过分的孩子,人小却气定神闲,很有些违和感,他带着许七郎先进了一家书局,然后他就开始淘书,许七郎则去翻坊间话本,这些话本,多半是荤素不忌的,而且还带各种带劲的插图,甚至专门的春宫也会放在书摊稍稍隐蔽的地方卖,民间接受能力十分强,根本不以为意。
许七郎虚岁十岁,实岁才九岁,在现代,那还是实打实的儿童,不过在孩子一向早熟的古代,十二三岁就开始给安排通房丫鬟了,许七郎去翻话本,书局里的伙计也没说什么。
衡哥儿则是挑了当朝大儒宋伯斋先生新出的一本庭训册子,又买了一套《资治通鉴》,交给旁边跟着的小厮抱着,又看到了架子上有一套《夜航船》,不由眼前一亮,他人太矮,拿不到,就对小厮说,“许前,你将那套书拿了。”
许前手里抱着书,没法子拿,就只好把手里的书放到旁边凳子上,再去拿书时,已经有另外一个人将书拿了。
许前只好看向衡哥儿,衡哥儿则看向那个抢走书的书生,书生一身月白直裰,戴着文士巾,面如朗月,目似晨星,端的是十分俊朗的容貌,一身风流。
他正要抱着书去付账,现衡哥儿盯着他,他只好停下了步子,看向衡哥儿,因衡哥儿十分好看,像个雪娃娃,他脸上就不由带上了笑,道,“这位小公子,你这样盯着我,有何见教?”
衡哥儿说道,“你手里的书,是我先看上的。”
书生愣了一下,笑着道,“你喜欢这个书?”
衡哥儿神色从容,“是的。”
书生叫来伙计,“张岱先生的夜航船,你们这里还有吗?”
伙计说没有了,只有这一套,书生只好对衡哥儿说,“只有这一套了,我将这书让给你,我再去别家看看。”
衡哥儿看他这样谦让,自己也不好没有礼貌了,只得说,“不用了,你留着吧,我去别家看看就好。”
书生还要说什么,从另一边转过来另外两个书生,说,“文淳兄,你可好了,我们走吧。”
苏文淳只得对衡哥儿道,“那有劳小兄弟去别家看看了,这套书,你就让给我。”
衡哥儿点了一下头,另外两个书生看苏文淳在和衡哥儿说话,就觉得诧异,“这是谁家的孩子?”
苏文淳道,“他也想要张岱先生这套书,不免让他割爱了。”
其中一个就说,“他这么小,只怕字也不认识几百吧。”
衡哥儿没说话,只是淡淡看着他们,小厮许前要上前辩论,被衡哥儿拉了一下袖子,只得忍了,苏文淳大约也是认为衡哥儿字也不认识多少,所以就没有说同窗什么,只是又和衡哥儿点了一下头,去找伙计付了账,抱着书和同窗离开了。
许前毕竟还是知礼的,等他们走了,才说道,“看他们这个样子,倒像是梅花书院的书生,只是却这般不知礼。”
书局伙计则道,“他们都是梅花书院的,刚才那位买书的公子,是鼎鼎大名的人物呢。”
许前不以为意,“怎么个有名法,不是还没中进士吗,还不是在书院里做学生。”他这样说,不是看不起读书人的意思,其实只要是读书人,就是很受人尊敬的,他只是假了衡哥儿父亲季大人的威罢了,季大人当初可是考的二甲前几名,现在又做到了侍郎的官位上,怎么着,这些书生在他面前,也都算不得什么。
伙计很瞧不上许前这做小厮的,就说道,“虽然现在没中进士,但以后中进士也是简简单单的事情。梅花书院里,称文才第一的是谁,苏子淳,就是他了。你不会连苏才子的大名也没听说过吧。”
许前当然是听过苏才子的事迹的,正要辩驳,衡哥儿就仰着头看了他一眼,许前已经十六岁了,比衡哥儿大不少,但是衡哥儿这一眼,却看得他闭了嘴,衡哥儿说道,“我们一会儿去别家再看看就好,何必因这些事多嘴。中进士是不是简单的事情,即使皇上也说不得准,谁又能说他说的就是准的。”
说完,就去找许七郎,也不管那个伙计面色涨红说不出话来,反而是许前笑盈盈抱着书放伙计跟前让算账。
许七郎正偷偷摸摸翻着一本书,衡哥儿拍了他的胳膊一巴掌,把许七郎吓得不轻,看到是他,就赶紧把书合上,衡哥儿看了一下书皮,“‘梅娘子’,这是什么?”
许七郎将书赶紧压到另外的书下面去,又拉着衡哥儿往一边走,道,“你的书买好了吗?”
衡哥儿道,“还要再去别家看看。”
许七郎就说,“嗯,那好。你买了什么,都替我也买一模一样的一套就行了。”
衡哥儿,“……”
衡哥儿无语了一阵之后,就又说,“你要买话本,你就买,我又不会说你什么。”
他这么一说,许七郎就笑意盈盈地要回去拿话本,没想到衡哥儿还有接下来的话,“只是有些太过分了的书,即使我不说你,你自己看着,不觉得不妥当吗,再说,你带回去,你是和大舅母住在一起,屋子里丫鬟婆子那么多,进进出出,让女儿家看了,你不觉得害臊。”
许七郎,“……”
许七郎第一次见识衡哥儿可以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平常怎么逗,衡哥儿话都不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