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閉上眼睛,實在不想看到唐雲承這張醜惡可憎的臉。
或許是怕髒了自己的手,沾染上因果,唐雲承最終沒有要沈望春的性命,他把他留在那條走不到盡頭的巷子裡。
聽著漸漸遠去的腳步聲,沈望春徹底失去意識。
許久以後,他清醒過來,天還未亮,眼前的巷子露出本來的面目,原來他再往前走個三步,就能看到這條巷子的出口。
只是他到底沒能走得出去
沈望春疼得整個人都麻木了,他艱難地從地上坐起來,身邊是一灘灘粘稠的血,映著月光,緩慢地乾涸。
沈望春低頭看著身上各處的傷口,默默安慰自己,只是被挑斷了手筋腳筋而已,只是被廢去修為而已,沒關係的,沒事的,故事裡的主角們都有過被惡毒炮灰打壓的經歷,馬上就有奇遇讓重頭再來。
就算他成不了主角,從此斷了修仙之途,他還有幾十年的時光可以揮霍。
沒什麼的。
第8章
沈望春兩隻手哆哆嗦嗦,花了好半天工夫,終於掏出懷中的玉瓶,把裡面的丹藥囫圇吞下。
他的身上好像有了一點力氣,能從地上爬起來,只是走了兩步,他撲通一聲摔倒在地上,劇烈的疼痛登時直竄到頭頂,好像全身的骨頭都長出倒刺,刮去上面的每一塊筋肉。
沈望春趴在地上緩了好一會兒,才漸漸習慣了這疼痛,他爬到巷口,靠牆坐下,長長嘆了一口氣。
青石板的地面上滿是他留下的乾涸血跡,夜色沉沉,星辰寥落,不知何時才會天亮,也不知要等多久會有人來。
不知不覺間,沈望春昏睡過去,醒來已經是兩天後,有人把他連夜送回岳陽城,他連告狀的機會都沒有。
他的五叔站在床邊,低頭看著他,神色凝重,眼中帶著沈望春還不能理解的掙扎,見沈望春醒了,他終於開口,對他說:「春兒,這些年是五叔太縱容你了,才讓你犯下如此大錯,我對不起你的爹娘。」
沈望春睡得太久,身體也傷得太重,整個人都遲鈍了許多,他反應了一會兒,根本沒懂他五叔的意思,啞著嗓子問道:「五叔,我犯了什麼錯?」
他五叔嘆道:「都這個時候了你竟然還不知道犯了什麼錯,春兒,你太讓五叔失望了。」
沈望春微微皺眉,他是被唐雲承毀去丹田,挑了手筋和腳筋,但他的腦子沒壞,他五叔這是耍什麼花活兒。
「是明虛門的人送你回來的。」他五叔說。
沈望春心想唐雲承這是怕他向其他人說了那晚的事,怕人知道眾人口中寬容大度與人為善的唐公子其實是個偽君子。
蕭雪雎怎麼會與這樣的人有婚約?她什麼時候才能知道他的真面目?
見沈望春不說話,他的五叔繼續說:「你得罪了明虛門,五叔也沒有辦法,為了沈家,五叔只能犧牲你了,春兒,你不要怪五叔。」
「你的手腳我已經找人幫你治好了,只是丹田碎得太厲害,五叔沒有辦法,就這樣了,以後你不是沈家的少主了,在外面需得謙虛謹慎,別再胡鬧了,再有下次,你……」
「好自為之吧,」他嘆道,抬起手,擦了擦眼角並不存在的眼淚,然後沖門外道,「來人,把少主送出去。」
沈望春為自己這一次莽撞的告白付出了代價。
那天晚上,沈望春被趕出沈家,他坐在石階下面,月光冰涼,像是落了一層冬月的霜雪。
好像再也不會融化了。
後來沈望春才知道,那天晚上的宴會上,他的酒水裡被人下了兩包黃粱散,這種藥倒是不會要了人的性命,只是會極度激發潛藏在人心裡的愛欲,背後的人想讓沈望春在蕭雪雎面前失態出醜,讓蕭雪雎徹底厭惡他。那人卻沒想到沈望春是個慫包,在宴上憋了那麼久,最後只是對蕭雪雎說了一句喜歡。
下藥的人除了唐雲承,沈望春想不到第二個人。
對於這件事,沈望春心中沒有太多怨恨,如果不是這兩包黃粱散,恐怕等到蕭雪雎與旁人結成道侶,他都不會同她說那些話。
那時他嘴上說的威風,其實卻是個膽小鬼,到了蕭雪雎面前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明白,不然也不會連一個名字都要等到十餘年才對她說出口。
現在不會了。
但他現在也不會同蕭雪雎說那樣的話了。
天將破曉,遙遠的東方天際掃出一抹淡淡的白。
人間日夜交替,白日赤烏灑金,落向山河,留給魔界的日光其實只剩下寥寥,這裡從早到晚都是昏昏沉沉,很適合睡覺。
沈望春在幽冥獄裡待得太久,剛出來時,連魔界的這點陽光他也會不適應,時常要遮住那些光亮。
他彈指熄滅殿中的琉璃燈,然後回過頭去,床榻上的蕭雪雎仍在昏睡,一直皺起的眉頭終於舒展開來。
他盯著她臉上的那塊痕跡發呆,過去的許多年裡,修真界中愛慕蕭雪雎的人數不勝數,向她告白過的人估計如過江之鯽,數不勝數。
沈望春總是會想,她會為什麼樣的人駐足?又會與什麼樣的人共度此生?
他不知道。
直到今日,他仍舊不知道。
不過這些也不重要了,他現在只想讓蕭雪雎痛哭流涕,讓她後悔莫及。
床上的蕭雪雎不知何時清醒過來,她睜開眼,坐起身,看著趴在床邊的沈望春,烏黑的眼眸中透出幾分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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