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园子外面忽然吵闹起来。
宋家宅院广阔,主子却少,一向安静,哪里来的吵闹声?
小孔氏正剪着细枝,听闻吵闹挑了眉,叫了身边的丫鬟。
“这是闹腾什么呢?去问问。”
丫鬟还没来得及出门去问,鲁嬷嬷和香浣跑了进来。
这祖孙两个脸色煞白,好像见了鬼一样,尤其香浣,一副神魂好似丢了一半。
鲁嬷嬷惊慌地回禀,“夫人,见鬼了见鬼了!”
“什么见鬼了?!你也是老嬷嬷了,慌里慌张像什么样?!”小孔氏瞪了这祖孙一眼。
鲁嬷嬷被这一训斥,终于回过了几分神来。
她定了一下,才道,“夫人,那烧死了的计英回来了!还是二爷亲自抱着回来的!”
话音一落,小孔氏手下剪子一抖,咔嚓剪掉了半片茶花叶子。
她小心修了半晌的名贵茶花,顷刻间没了美感。
可小孔氏顾不上了,脸色也变幻了几分。
“你说什么?!计英回来了?你们见到了?!”
香浣是切实见到了的,早在从云龙道观回城的路上,就远远瞧见了宋远洲的马车。
马车车帘被吹起,她看到了里面的人,那清丽的面庞一晃,当场就把香浣吓得腿下一软,摔在了地上。
可她毕竟没看清楚,还能说是错觉,但回到家中,全然吵闹起来,她才晓得是计英真的回来了。
香浣抖着身子,“夫人,我真的见了,她到底是人还是鬼。。。。。。?”
“哪来得鬼?!”
小孔氏径直打断了香浣,“若是鬼,也不能人人都能看见。所以定然是人了!说不定当时同你说什么借你吉言的话,本就是她的打算。如今不过是被二爷寻回来了罢了!”
小孔氏到底是做过当家主母的人,比鲁嬷嬷和香浣都要头脑清醒得多。
那祖孙被这一说,相互看了一眼。
鲁嬷嬷也定了定心神,“夫人说的有理。原来那计英是做了逃奴,这下却被二爷寻回来了。”
这“逃奴”二字落在香浣耳中,香浣也回过了神来。
“对对,我没咒死她!这一切根本就是她的计谋!哎呀,她可害死我了!吓得我这么多日子,没有一日能睡好觉!这个狡猾的贱婢!”
香浣说着,甚至跳了脚。
可她又忽然说了一句,“狡猾的贱婢,为什么二爷还要抱着她?二爷在车里就抱着她,还一路把她抱回了歌风山房!二爷就这么喜欢她吗?!”
香浣始终不愿意相信二爷会看上计英,但小孔氏却把宋远洲的一举一动,看得一清二楚。
若是不喜欢,能在她假死之后吐血?能在冰窖看到那假尸之后,险些进了鬼门关?
那何止是喜欢,是话本子里的用情至深吧?
小孔氏想想,端庄的脸上露出了诡异的表情。
鲁嬷嬷在旁嘀嘀咕咕,“这计英可折磨得二爷够呛,前些日二爷可没少吐血,莫不都是为了她?!听说二爷眼下抱着她回来,脚步都轻快起来,满脸掩不住的笑。夫人,二爷满心满眼都是她了,这可怎么办呀?!”
这话未落,小孔氏脸上的诡异表情凝滞起来,目光不由看向了歌风山房的方向。
她紧抿了嘴不说话了,鲁嬷嬷和香浣都察觉了她的不对劲,不敢再多说什么。
可小孔氏却开了口。
“二爷寻回心头之爱,那是好事,什么怎么办?”
她如此说着,又转头继续去修剪那白茶花。
但是白茶花被她一剪子剪掉半边花叶,再修剪也没有了美。
小孔氏左看右看,看不到任何再修剪的可能了,忽的伸出剪刀。
只听咔嚓一下,那株名贵的白茶花,被砍头似得剪断了。
娇嫩欲滴的花朵径直掉了下来,落进了沾满泥水的花盆里,净白的花瓣登时脏了。
鲁嬷嬷和香浣对了个惊吓的眼神。
鲁嬷嬷小声喊着夫人,“夫人这是怎么了?”
小孔氏默了一默,转身笑了。
“我这是替远洲高兴呢。”
。。。。。。
夜晚的映翠园,远离所有的喧嚣,静得好像没有人气一样。
在这样的寂静中,太多年了。
小孔氏平平躺在雕花大床上,想想自己过了多少年这样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