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在千驹岭并未建造骑射场,贾环还以为要去与宝玉等人汇合,但薛玄却带着他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许是他面上的疑惑过于明显,薛玄便道,“北静王府在这儿有处庄子,他今日不在,咱们便借他的地方喝茶。”
“玄哥哥和北静王似乎很熟络。”贾环记得在贾蓉媳妇出殡的时候北静王曾经来路祭过,还特意叫了宝玉上前说话,生得也是玉树临风。
正路过一片浅滩,薛玄提醒他小心脚下,“他是老王爷的独子,又没个兄弟姊妹,我头次上京之时与他相识,便相交至今。”
本朝开国之时几位曾立下汗马功劳的权臣,便是后来的四王八公,其中贾府占了两位,分别是宁国公和荣国公。
到了老圣人那一代,四王八公之后大多降等袭爵。因北静老王爷功高,随太祖南征北战,他这一脉又是皇室直系,是以唯有他的子孙如今仍世袭王爵。
树大招风,或许这也是水溶为何不参朝政,寄情山水诗画的缘故。
“京中权贵无数,他算是可交之人。”
贾环知道这话是对自己说的,便撇撇嘴,“看着不是个正经人。”
薛玄轻笑了笑,也顺着他的话,“他的确不是什么正经人。”
“定城侯谢家的谢修,玄哥哥可认得?今日他也来了。”贾环当时没得空,所以看得不算真切,只觉十分俊秀。
“谢修……他父亲早年去世了,定城侯的位子便承给了他哥哥谢俨。”
薛玄手上的琉璃瓶叮叮当当,“谢修此人谨慎自持,文采出众,与他哥哥十分相像。”
贾环看到前方不远处停着薛家的马车,旁边还有房屋田舍,便知道是到了地方。
“钱椿,你回去和宝哥哥说一声,叫他们不必急着找我。”于是钱椿便应声离去了,留下钱槐依旧跟着贾环。
那边守着马车的芦枝瞧见薛玄回来,便立刻迎了上来,“侯爷。”
“将茶奁铜炉取出来放在毗罗亭中,用泉水烹茶。”薛玄转头看贾环,发现他正站在一亩春麦前面发呆。
如今的小麦已经返青,绒绒新绿生机勃勃,十分茂盛。
“果然春日里都是如此朝气。”
贾环从前十分讨厌这种朝气,如今看了却觉得挺好,果然是时移世易,心境不同,“可惜我是不能如此了。”
这辈子老天爷给了他健全的双腿,但是却没有给他健康的体魄,不过他也看开了,此生不必再被圈在轮椅上对他来说已是极好的了。
“你的身子不好,不过是幼时积年之症,如今才养了一年多,往后自然有好的时候,何必自苦呢。”
二人迎着暖阳闲话了几句,薛玄将人带到毗罗亭中,为他斟了一杯谷雨茶,“环儿小小年纪,心性比你哥哥还老成。”
贾环哼了一声,“你笑话我。”
“怎么会……”薛玄将茶盏递到他手边,“这是今年的新茶,环儿尝尝。”
果然煮茶之水中泉水最佳,这茶清香扑鼻,微涩回甘,后味醇厚。贾环心中觉得很好,但就是故意不说好,只道,“不错。”
此时庄子上正好有人送了饭来,都是些田园野味,新鲜菜蔬,别有一番滋味,贾环倒比平日多用了些。
他午后要服用的药前一天已经送了过来,由贾府箭亭那边的下人按时煎好,钱椿回去传话后又一道带了过来。
到了这里以后,贾环早已习惯了三天两头用药,而且这药一碗一碗下去,的确于他的身体有益,是以并不抗拒。
薛玄适时给他递上一碟甜杏干,“闻着像是保元汤。”
“嗯。”贾环蹙着眉头,含了一颗杏干在舌尖抿着,“苦得很。”
“这药虽苦,效用却大,等到了夏日里,就能换方子了。”
贾环有些没精打采,“太医也这么说,但愿……罢了。虽世人大多苦夏,偏我喜欢,就算到时是更苦的药,也无碍。”
难得听到他说自己喜欢什么,薛玄有心记下,便道,“你的生辰在六月,正该喜欢夏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