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电梯出来,我们已经来到了烧伤科的病房。闫知著并没有走进病房,而是走向了卫生间,对我说道:“宿罪,你在外面等我一下,我到里面打个电话。”
我点了点头,等在洗手间的外面。其实从第一个报警电话那里,我就觉得事情隐隐有些不太对劲了。报警人不仅在火灾尚未形成一定规模的时候就已经报了火警,有这时间,报警人完全可以自行扑灭明火。而且报警人准确的说出了起火楼层的位置,如果是一名路上的目击者,他绝对不会在那么危机的情况下去数着火的究竟是哪个楼层。
如果从这两方面上来分析的话,也就是说,报警的这个人在楼层着火的时候,一定是在这栋楼里面的。那么最早现火情的人,很可能就是纵火的人。只要通过报警电话,很可能会找到这个人。
想到了这里,我立刻拨通了安画微的电话。
我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听安画微率先说道:“宿罪,你们去医院了么?正好我有事情要找闫队长,没想到你就先打来了。刚才我和张队长互相交换了鉴定结果,我在鉴定物中现了大量的汽油燃烧过的化学成分,而张队长也对十七楼的电路进行了检修,现电路一切完好,没有问题。”
“也就是说,不是意外起火。”安画微继续说道:“张队长将鉴定结果和现场结合之后,综合现场的情况,得出了一个推论。在凌晨一点钟左右,有人来到了十七楼。此人在十七楼整个走廊上,倒下了大量的汽油,而这就能解释为什么楼道里的火会那么大。”
顿了顿,安画微继续说道:“之前张队长推测楼道里一定有杂物,所以有大量的助燃物使得火势几乎在几分钟之内就不可控制。但是如果有汽油的话,那一切就说得通了。住在这十七楼的三户人家,根本没有办法到走廊里去,根本无法开门逃生。”
我说道:“好,我会把张队长的推测告诉闫队长。安画微,麻烦你让技术科的人去调查一下第一通报火警的电话是多少,争取能把这个报警的人找到。一点零三分的时候,火灾还不严重,他就已经报警,这很可疑。”
安画微说道:“好,我马上让吐死鬼去调查。”
挂断了电话之后,我就听到了洗手间里传来了闫知著的声音:“不要生气啊,爸爸下一次一定带你去好不好。大老虎就在动物园呢,不会跑掉的。爸爸不是大骗子,我们拉勾勾好不好,下一次一定带你去。”
看样子闫知著在和自己的女儿通电话,而且看闫知著说话的语气,就知道她女儿在电话里一定很伤心和愤怒。
“好,说好了,下一次一定去。”闫知著笑着说道。
从洗手间出来之后,闫知著看到了我,他略微有些尴尬,对我说道:“唉,没办法,小孩子嘛就是喜欢玩。咱们刑警的假期,都不敢打保票。”
我摇着头对闫知著说道:“公安局也不是就咱们一个刑警队,你都休息了,完全不用理会也可以。”
闫知著一边带着我往病房里面走,一边对我说道:“上面已经很照顾我了,原本想着只是一个意外起火的案子,解剖完成之后,这案子就算是结束了。但是没想到事情展到现在,竟然现是人为纵火,这一把火可造成了太多的伤亡了,抓到凶手,估计判罚不轻。”
我跟在闫知著的身后,对他说道:“安画微刚刚和张队长互换了鉴定结果,张队长推论,有人在十七楼整个走廊浇了汽油,导致了整个走廊大火,十七楼里面的人根本逃不出来。”
闫知著站在了一间病房门口,他透过病房门上的一小块透明玻璃往里看去:“找到这个纵火者是关键,可惜的是这几天小区里的监控都停运了,否则的话我们能很快找到这个纵火者。”
“就是这一间了。”闫知著站直了身子,敲了敲门。
里面有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打开了门:“你们是谁啊,是不是走错了?”
闫知著摇了摇头,说道:“我来找张羽桥的,之前在电话里联系过了,我们是来调查火灾的,我们是刑警,我姓闫,这位是我的队员,姓宿。”
中年男人拉住了闫知著的手,眼眶里噙着眼泪:“闫警官啊,可把你们盼来了。你们可要给我儿子做主啊,你看看我儿子都成什么样子了。”
原来面前的这个中年男人正是张羽桥的父亲,而那坐在床边哭哭啼啼的中年女人,看起来就是张羽桥的母亲了。顺着张母的身影往床上看去,就见一个几乎被包成了木乃伊的年轻人躺在床上,细小的“呜咽”声正从这个年轻人的鼻子里传出来,而在他的胳膊上,嘴里,鼻子里,插满了各种各样的管子,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张父带着我们走进了病房,说道:“你看看,我儿子都成什么样子了。”
我看向张羽桥,张羽桥此刻睁着眼睛,一只手还拉着张母的手,看样子,这个张羽桥还是比较清醒的。
闫知著拍拍张父的肩膀,轻轻说道:“张羽桥还能说话么,我们想问问他关于火灾的事情。你们的遭遇我很同情,但是根据我们的调查来看,应该是人为纵火。但是我们目前还不知道这个人是谁,您儿子如果能说说火灾现场的细节,也能让我们尽快的抓住他。”
张父点了点头,走到了张羽桥的旁边,俯下身子说道:“娃儿啊,警察来给你们抓人了,你和警察同志说说,是谁把你们害成这个样子的啊。”
说着,张父的眼眶里泪水吧嗒吧嗒的往地下掉:“我儿子都成了这个样子,我儿媳妇可更惨了,从早上四点半来到医院,到现在一点半,整整九个小时的时间,还在手术室没有出来。我那可怜的亲家啊,他们现在还坐在火车上,不知道自己女儿是生是死呢。”
闫知著叹口气走到了张羽桥身边,询问道:“整个十七楼住户里,其实属你受伤比较轻了。你已经脱离了危险,但是其余的人还在手术室里抢救。今天到底生了什么事情,你能告诉我么?”
张羽桥点了点头,我看到他的半边脸也包着绷带,只露出了一张嘴和一个眼睛来。
他一边因为痛苦而呻吟着,一边缓缓给我们讲述了今天凌晨的时候生的事情:
今天凌晨一点钟的时候,张羽桥和马舟舟还没有睡觉,作为一对新婚夫妇,两个人还没有孩子,那个时间段,两个人正在为要一个孩子而努力着。在这过程中,马舟舟说自己听到了门外有动静,好像是有什么人在外面走动一样。
而张羽桥一心努力着,并没有在意自己妻子马舟舟的话。七八分钟之后,两个人问道了一股强烈的汽油味,而且有烟雾从屋子外面传来。张羽桥当时很奇怪,但是并没有往火灾方面想,他拿来了自己的手机,准备去外面看看生了什么事情。
那个时候他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是凌晨一点零八分。
张羽桥披在一件衣服就往外走,他那个时候不会想到,正是这个举动救了他。他的妻子马舟舟则是赶忙穿好了睡衣,跟在张羽桥的身后就往外面走去。张羽桥手刚放在卧室门把上的时候,只觉得金属手把很烫,几乎已经到了他不能握的地步。
张羽桥心里有些害怕,他确切的想要知道究竟生什么事情了,于是他心一狠,手上一用力,将卧室的门打开了。紧接着,张羽桥遇到了他这辈子再也不敢回想的画面,这将是他此后人生中一辈子的梦魇。
当张羽桥将门打开之后,一股大火以排山倒海之势扑了进来,让张羽桥根本没有想到。同时,张羽桥也明白了,自己开门的动作导致了空气的流通,大火自然朝着氧气充足的地方扑了进来。
张羽桥当时光着身子,只是用衣服裹在了自己的身下。那火焰直接吞噬了张羽桥,同时也吞噬了跟在张羽桥身后的马舟舟。张羽桥当时便被大火扑倒在地,躺在地上打滚。然而他身上没有衣服,而人的皮肤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着火,这使得张羽桥的伤势并不严重。
而全身穿着睡衣,尤其是丝质睡衣的马舟舟,她几乎成了一个火球,大火很快的顺着丝质的睡衣将她整个人包裹了起来。丝质睡衣很快黏在了她的皮肤上,让她根本没有办法脱掉自己身上的衣服。
张羽桥想要救自己的妻子,可是他连下手的地方都没有。好在二人是在靠近小小阳台的卧室睡的,张羽桥用被子拖着自己的妻子来到阳台避火,这才勉强算是逃过了一截。但是由于马舟舟穿着的衣服易燃,整个黏在了身上,所以依旧是三级烧伤,现在依旧有生命危险。
“一点钟左右,门外有人对吧。”我听到了张羽桥的话,赶忙追问:“知道是针对谁的么?你们家,还是隔壁那家。”
张羽桥说道:“肯定是冲着我们来的,更是冲着我老婆马舟舟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