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宇策径直走过去,给自己倒了杯清茶,一饮而尽,把瓷杯往后一扔,还未落地瓷杯消失无踪。这是凡主挺喜欢的茶具,稍有损坏都会心疼。
果然,凡主微微皱眉,又舒展开,道:“怎么当不起,你可是我曾经疼爱的弟子,之一。”
谢宇策被他恶心得差点把刚喝下的茶水吐出来,这人说他皮厚,他还真不敢妄自逞能、班门弄斧,道:“如今我总算明白,你收我和吴骇为徒,你表现得格外看重吴骇,其实你自内心忌惮且防备的原来是我。”
凡主喝茶的姿势稍顿,他目光慈爱温柔,这里空间隔音效果不错,那些弟子离开庭院范围,也就听不见他们的谈话。
谢宇策道:“你利用吴骇来牵制我,就像利用杨钦来牵制缚那晔。”
“你牵制我以后,却又嫌我不如你想的强大,你现自己搞错了方向、做了无用功,所以你很生气,你生气当然不是因为吴骇死了,而是因为我……”
凡主放下茶杯,打断道:“会下象棋吗?”
凡界盛行的象棋也就是古代兵种的演化,车马炮象士将卒……
只要是接触过的棋,谢宇策没有不会的,皱眉:“别转移话题。”
凡主回应的正是他的话,自嘲道:“弃车保卒,保的还是未过楚河汉界的无名小卒。前所未有的一手烂棋。”
谢宇策听他说风凉话多了,竟从他这番讽刺的话里听出了一丝悔意,挺有意思,道:“你机关算尽,非但没有成功牵制我,反而一步步造就了我。如今无名小卒已过了楚河汉界,可以横冲直撞,而你本就就能横冲直撞的车却已经不在了,看来你也知道自己做错了。”
凡主道:“用吴骇来牵制你是我下过最烂的一手棋。如果我早知道位面战是这样的结果,我就应该彻底拆散你们俩个,把生命石练就的仙胎给吴骇,甚至早早认识他,让他为我牺牲,为我奉献。”
谢宇策说:“可你看不上他。”
凡主叹道:“并非看不上,而是我站得太高了,看不见他。”
“可我没想到我做到那一步,而他明知我是什么样的人,却依旧肯为我凡界倾尽所有,依旧不与我为敌,依旧对我抱有善意,有胆量在我能接受的范围内任性,任性起来很讨人喜欢,早能看清他,我想我会更主动一些。”凡主道,“应该是我太没把你放在眼里,如果早早把你当回事,信你的眼光,我会在一开始坏你好事,让他倾心于我,全心全意为我付出。”
“应该说你对我太客气,你想利用我替你打赢位面战,”谢宇策一语戳破,道,“然而事与愿违,替你赢位面战的另有其人。而我并非是一开始就强大,我只是一不小心被困到过去,你算计我的同时,也误导了你自己。你非但没利用得了我,反而成就了我。而现在真相大白,再让你低声下气,你已经拉不下脸了。”
凡主淡淡道:“既已得到了我想要的,自然没必要再照顾小卒的感受,得让他清楚自己是个什么货色,也好夹紧尾巴规矩低调做人。”
谢宇策道:“尖酸刻薄,顽固不化。”
“可惜了我徒儿,”凡主继续着自己的话头,“你能为他做的,我也能为他做,你能给他的,我能给他更好。你不能给他的,比如真心这东西,谁不一样呢。”
“他要人,你给得了吗?”谢宇策揶揄道。
“满足他,很简单不是吗,”凡主抬眸,斜睨着他,道,“你比得过我吗,你这只杂毛乌鸦,是否会在本主宰面前自惭形秽,抬不起头来?”
谢宇策皱眉:“不存在的事!”
凡主道:“你也怀疑过我对你不真,也看出来我对吴骇有好感,你还是不敢与我为敌,你美其名曰你对吴骇只有责任在,没有深爱,所以可以接受我对他的过分关心,但其实你只是不敢与我争,你知道自己争不过我。”
“甚至不需要很久,只要我想要他,你觉得吴骇会选你还是选我?”
谢宇策并不想从他口中听到有关吴骇的只言片语,无论他有没有想过这个可能,这在现实中已经不可能生,道:“简直不可理喻,凡主自我感觉未免太良好,吴骇根本不可能……”
谢宇策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凡主说:“你怎知不可能,你连半句遗言都没听到,可见他对你无话可说,你还不明白吗?他拿命来挽回你我之间的师徒关系,让我放你一马,想必是想让你自食恶果,继续痛苦吧。你背负着他用命换来的仙胎,不嫌沉重吗?你怎么就用得心安理得呢?如果你真想证明你自己,你应该凭你自己的本事,而不是全用别人给你的东西。”
谢宇策心乱如麻,但他的脑域经过锤炼,头脑极其冷静,很奇怪,心力和精神力似乎是两种不一样的东西,偶尔可以互不影响,他道:“可笑!谁当得起我的证明?至少你当不起!”
见他不为所动,凡主道:“吴骇生是凡界的人,死也是我的徒弟,你无可否认。我若说他选择我,你不信。他那么聪明,他岂会不知我对他有好感,他用命来保凡界周全,这就是他给我的回应啊。”
吴骇不在,死无对证,谢宇策无话可说,他觉得凡主的逻辑荒诞可笑,道:“他怎么样且不说,但你呢,当年凡界大6的人呢,你弄到哪儿去了!”
“就是死了又如何。我从不觉得他们的命,比我徒弟的重要。”凡主并没有说他护着那些凡界大6的强者去其他位面转世,凡界的任何凡人都难能可贵,又能在位面战场中吸收了仙力后活到最后,若能在异界存活下来,今后每一次位面战都会有凡界走出去的强者回来帮战。
谢宇策说:“若是吴骇听到这些话,会作何感想?他敬爱的师父,居然下作至此。”
“彼此彼此。你忘了神劫里,吴骇怎么对你说的?他说了那么多句对不起,已经没办法给你回应,你却还要强人所难,真是难看啊。”凡主说,“一直是我在撮合你们,吴骇很听我话的。我想,区区一个你,和我这个凡界之主的师父,吴骇应该知道孰轻孰重。你若有点自知之明,应该报答他,也就是报答我才对。”
“呸!”谢宇策啐了一口,“话多,聒噪。”
“这世上,能让我说这么多话的存在寥寥无几。等你到了我这个层次,你会知道,当你想说话的时候,却没有值得你开口的人。”
谢宇策嗤之以鼻,他该为此荣幸吗。凡主突然问,“夺舍吴骇爷爷的异魂谢遵不是你复活的吧。”
异魂会被记录在军网,分明死去了的异魂竟然又在老人的体内复活,这一异样情报传到军盟创始人那里,这才惊动了凡主。当年凡主以军盟创始人的身份出现在洲际岛监狱并非巧合。
谢宇策道:“凡界这点地方,竟然还有凡主不知道的事。你自己去找答案,我可不会告诉你。”
凡主抬手一挥,唤出一道门户,通往凡界之外不知何处:“出了这扇门,我就要清理门户了,当心性命。”
“嗯,”谢宇策没走他开的门,直接融入虚空,头也不回地道,“从以前到现在,你总能各个时间点上完美地估错我的真正实力。你眼力不行了凡主,也许你的安宁日子无多,可要好好珍惜现在。”
凡主见他身影消失,竟然就这么离开了凡界位面,不由收敛笑容,脸色变得铁青,他一掌拍去,面前石桌上的茶具顷刻粉碎。
谢宇策只是可惜没有再多看那位名叫李海的天生仙胎两眼。
这小子如果他没记错,应该就是吴骇幼时的玩伴,已经死了的李海,小学阶段各方面水平都远不如吴骇,死而复生了居然成了天生仙胎。
天生仙胎绝对没这么常见,恰好多年前双面魔猿出现在石人一族所在的黑墟,盗走了族宝生命石,不知和凡主得到的这块有无关联……
凡主不是双面魔猿,但双面魔猿不一定和凡主毫无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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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谢宇策被困在过去的时候,从原始宇宙外面看,凡界的时间依旧照常运转,原始宇宙时间正常转动。
吴骇悬着的心却还没有放下,他正因为看清了绯衣女子的实体而震惊不已。也许是他有融合本源法则,神魂中融合了不少法则纹路,都是至极至简,以至于看到心灯上的纹路会感到异样的美,极其亲切。
他有想过见见心灯,但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在这个地方,见到他几乎一眼相中的古怪本源禁器。
不是本源禁器,而是宇宙之外从上个完美的世界里走出来的完美之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