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猫回到家后,许小舟偷偷观察丧丧跟珍珠的动态。
这两只猫都在做戏。
珍珠扮演的是一个天真妻子的角色,吸吸鼻子故作狐疑地问道:你身上怎么有别的小母猫的味道?
而丧丧扮演的是一个偷偷出去约会又心虚的角色,走远两步回答道:今天片场请来了群众演员猫,不小心蹭到了。
丧丧入戏地灰溜溜走了之后,珍珠仿佛松了口气,又仿佛是叹了口气,它慢吞吞地在地毯上卧下,揣起小手。
那份孤寂蛰人心。
许小舟忍不住上前去安抚,然而他刚刚蹲下,手一触及珍珠的皮毛,那股意识深处的痛顿时袭来,他一个恍惚,竟然啊地叫出了声。
珍珠吓了一跳,“喵?”
——你怎么了?
“没事……”许小舟揉着太阳穴试图缓解疼痛。可那种痛却不是肉体上的,如同隔靴搔痒,毫无作用。
珍珠从他手下挣脱出来,试图去叫丧丧来看,许小舟来不及阻止,只好由它去了。他缓缓站直身子,又觉得那种痛飘远了。
丧丧一路小跑过来,“喵?”
——你咋啦?
“没事……”许小舟甩甩头,说道:“可能是最近心理负担太重了,那个……工作压力大。”
丧丧点点头,没有再深问下去。
许小舟隐约猜测,大抵是猫神残魂磨不过时间,终于要渐渐离开他了。
当初猫神执拗将残魂种植在他的灵魂中,与他相融。这残魂十分顽强,即便再遭天谴也没有彻底湮灭。猫神的目的很明确,是希望他能代替它陪伴自己的儿子,让小家伙一直感受到爱和温暖。
如今这魂已经弱到可有可无,虽说鸡肋,但如果真的彻底灭掉,丧丧恐怕会难受。小猫已经每天都在媳妇的日渐老去中沉重,许小舟不想再加诸任何不快乐的事情给它了。
他默默回到房间,关严门。
男人不在家,窗前晒太阳的金枪鱼扭过头冲他软绵绵地打了个招呼,看了他片刻,眯了眯眼。
小猫犹豫着,“喵——?”
——祖宗,您最近是不是不大对劲?
许小舟嗯了一声,“为你爹娘的事情烦心,你知道的。”
小猫却摇头。
——不是这种不对劲。你……母神的气息好像弱了一些。
一语中的,许小舟僵了一下。他低头整理了一下袖口,低声道:“别跟你爹提。”
小猫有些悲戚地点头,走过来用小爪子轻轻搓了搓他的脚背。
这天深夜,许小舟又被那个疼痛的梦境笼罩,他正在疼痛中挣扎无法脱身之时,突然听楼下一声悲鸣,仿佛有一只有力的大手一下子将他拉出来,他猛地睁眼坐起来,男人已经下了床正要往外走。
“是丧丧,我们下去看看。”男人说道。
两个大男人拖鞋也不穿,脚踩地板噼里啪啦往下跑。客厅的地上,珍珠安静地趴着,却仿佛比往日更加静谧。
丧丧拼命地用头拱它的身体,可珍珠一动不动,许小舟惊愕愣住两秒,而后只听嗷地一声,丧丧最后的心理防线崩溃,不顾房子里小崽子们的目光,嗷呜嗷呜哭了起来。
哭天抢地,歇斯底里。
陈景锋理智尚存,“去医院,立刻去,走。”
他又转向许小舟,“看不见身体起伏,可能是突性心脏衰竭之类的,我去拿车钥匙,你抱着珍珠,快点。”
许小舟已经慌得没了边,他口干舌燥,心跳声蹦蹦蹦仿佛就在喉咙口,要把他胸膛都震碎。他机械地弯腰把珍珠抱起来,然而梦中那种痛再次袭来,他膝盖一软,单腿跪在了地上。
男人回头看他,“怎么了?”
“没事没事。”许小舟咽下一口吐沫,努力保持清醒,枉顾那疼痛,把珍珠搂得更紧了,“我们走。”
凌晨,车子飞驰在空荡荡的高上。
陈景锋把着方向盘,看似沉着,然而手却在微微着抖。丧丧趴在后座几乎一蹶不振,许小舟抱着珍珠,他痛得几乎坐不住,却不想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只能堪堪把头埋进珍珠的胸口掩饰扭曲的表情,一边近乎机械地低声絮语道:“没事的,没事的……”
不知是在安慰珍珠还是在安慰丧丧,抑或是在安慰他自己。
赶到最近一家宠物医院的时间是半小时,把珍珠移手交出去的那一刻,许小舟清楚地感知到,小猫已经没了心跳。
丧丧已经彻底崩溃,死命地挠着急诊室的门,歇斯底里地凄厉嚎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