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小舟心凉到结冰,他和一直以来帮扶他的前辈,经过今天晚上,怕是要彻底决裂。
陈景锋脸色比刚才更难看,甩了甩手,近乎强硬地把人按在床中央,怒狠狠地对视着。
“别闹了!”
那只蛹又挣扎了好一会,却怎么都动弹不得。过了不知道多久,那家伙终于渐渐平息下去,黑眸里的意识逐渐涣散,又过了好一会,床上的人终于睡着了。
男人轻轻摸着床边坐下,看着自己手臂的牙印,又看着少年熟睡安静的脸庞,沉默不语。许小舟壮着胆子走到他脚边,用湿漉漉的身子轻轻蹭了蹭他的脚,试探性地咪了一声。
陈景锋仿佛吓了一跳,猛低头一看,浑身湿漉漉的小猫狼狈兮兮地靠着自己的大腿,小眼神可怜巴巴的,看他低头,又小小声瞄了几声。
男人啊了一声,“我刚才一着急把你忘了!”
他弯下腰把猫搂进怀里,看了眼已经昏睡过去的某人,叹口气抱着许小舟进了浴室。灯暖打开,世界重归明亮,许小舟眯了眯眼适应光线。男人把它放在台子上,随手拿了一条大毛巾,把他整只猫包住,然后隔着毛巾一下一下轻轻地擦着毛。
许小舟费劲地把头从毛巾深处挣出来,男人看着他的眼神温柔如初却又有些愧疚。
大手点了一下它的鼻子。
“不好意思啊,刚才一着急,没顾上你。”
许小舟没吭气,这种感觉很神奇,前辈得罪了他,可他的本体又得罪了前辈。
大手隔着毛巾揉了揉他的屁股,男人嘀咕道:“没摔疼吧?”
摔疼了你又不能赔我。
许小舟哼唧一声,隔着毛巾在男人的手掌心里蹭了蹭屁股。
男人叹口气,声音里是说不出的忧愁,“你恩人到底怎么回事。上次去我家我就感觉不对劲,今天晚上雷电交加,他怎么像是要变身了似的。”
“你说,他不会是什么妖精吧?一到晚上就无法控制自己的洪荒之力?”
许小舟无话可说,男人陷入思考动作停了,他只好自己在毛巾里动来动去擦身体。陈景锋继续嘀咕道:“真的很不对劲。暴雨夜在房间里到处乱撞,看眼神明明神志清醒,但却软成一滩。走路用爬,还听不进去话……”他说着突然顿住了,眉头紧锁,注视着正自力更生勾着毛巾擦肚皮的小猫,欲言又止。
许小舟直觉不对,默默停下动作,傻乎乎地抬头和男人对视。
黑眸深不可测,男人低声道:“你恩人不像人。”
“像猫。”
许小舟石化,男人从它手里抽走毛巾,坐在浴缸边上从头理顺。
“上次来我家时他刚吃饭就把自己灌醉,睡着后强行弯腰用难以言喻的姿势舔自己,我去帮他躺好结果他照着我脸就是一下子,和刚才一模一样。”男人说着碰了下自己有点肿的嘴角,扭过头照着镜子。
“这个打人的方法其实有点不太像激怒之下打人耳光,反而像是猫急了照着对方脸来一爪子。”
“……”
“他一到晚上好像就不会说人话了,啊啊啊的,龇牙咧嘴像是猫被惹急了,还有啊。”陈景锋顿了下,目光转向石化的许小舟,神色考究,一字一顿缓缓道:“他到底怎么知道的,我天天晚上搂着你睡?”
台子上的小猫简直汗如雨下,他和男人注视着,一脸的难以言说。
“一到晚上就站不直,怕水,不会说话,爱舔自己,爱咬人。而你一到晚上,咸鱼趴,爱看平板电脑,能听懂话,甚至……”陈景锋闭了闭眼,这只小猫每天机灵鬼怪的样子就在脑海里,每一出都让人咋舌称奇,他停顿好久复又睁开眼,看着许小舟,沉声道:“他不像人,你不像猫。”
浴室里一片静谧,男人审视地注视许小舟许久,又说道:“而这一切诡异,好像都只在晚上才会生。白天他一切正常,而你白天就陷入沉睡,和别人家的懒猫没什么区别。”
许小舟惊恐地看着男人,那双黑眸严肃而静穆,不像平时温柔可亲,那严肃容不得人反驳。
陈景锋望着洗手台上僵硬石化的小猫好半天,忽然笑了一下,有些自嘲地说道:“我有一个见鬼的猜想,真的是很见鬼的那种。本来打死我自己我也不会信,可你看看你,你这个样子……反而让我心里不安,我不会是猜对了吧。”
许小舟大脑一片空白,男人站起来,它也跟着站起来,仰头看着男人。
陈景锋没吭声,关了浴室的灯往外走。许小舟在黑暗中拖着伤脚从高高的台子上蹦下来,没控制好落地又咚地一声,一瘸一拐跟上去。
男人在床前驻足,床上的人安静沉睡,他走上前去把被子松了松,听着那人的呼吸平顺下来,而后掰开门锁回到自己房间。
雨已经停了,外面的积水全都淌了进来,一地的水拖都没法拖,地上的拖鞋还有垂下来的床单什么的全都泡了。到处狼藉,男人看了就下意识皱眉。他正要转身关上房门,却见小猫蹲在门口,犹犹豫豫地看着他。
许小舟心里打鼓,心虚得就像小时候没有写作业被现,在老师的注视下翻开空白的练习册。
这件事情一旦暴露,他还没铺开的演艺生涯就真的毁了。可是这一刻他脑海里却不知为何不是那些职业前途,而是刚才男人转身从浴室走掉,随手关了灯,没有来抱他。
也不能说做猫恃宠而骄吧。只是每天晚上陪着他一起呆一起看剧一起创作写词一起在地毯上沉沉睡去,而他也天天抱着他摸肚皮举高高说很爱很爱他,就因为这些奇怪的事,就要变回路人了?
更何况,他也只是个受害者啊。
许小舟脑子里很乱,一会想是自己动手在前,但一会又想陈景锋应该已经知道了是丧丧打人,根本不怪自己。他也不知道是不是穿进猫的身体后智商会受到限制,就是这么一件事却无论如何都拎不清。
他正默默纠结着,男人突然蹲下了,看着他。
呃。
“我很严肃认真地问你,只问一次,慎重作答。”
呃。
“是就点头,不是就摇头。你——是许小舟吗?”
许小舟听见自己的心跳,隔着胸脯咚咚咚像要蹦出来了。他吞了口吐沫,完全下意识地选择了诚实。
看见小猫默默点头,黑眸深处闪过一丝让人看不懂的情绪。
陈景锋默默把小猫拎了起来,用脚把门带上了。他关上拉窗拉上窗帘打开灯,把湿漉漉的小猫放在床上,沉重地叹了口气,“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许小舟可怜巴巴地,像是做错了事,一瘸一拐走到床脚把自己缩了起来。男人正要问什么,视线突然落到床上,小猫脏兮兮的脚印上还有一小块一小块的血迹,他眉头一下子锁起来,粗声问,“怎么回事?”
兄弟,你把我扔下去了,你还问我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