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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周蓁蓁将江青招来询问她之前吩咐下去的那件事。
从得知浩瀚书肆里出版了镜水先生及另外两人一起的会试题选之后,总觉得这名字她似乎在哪听过,但一时间却想不起来是在哪听过的。
不过她也不急,空闲的时候就将镜水先生几个字拿出来咂摸几下,然后有一次她终于想起来镜水先生这几个字让她感到耳熟的原因。
她记起来了,曾老夫子和镜水先生渊源不浅。说起来,镜水先生算起来应该是他师兄,不过他们这段关系知道的人应该不多。这也是周蓁蓁一开始没想起来的原因。
这曾老夫子,因为先前周蓁蓁捅破了他严以待人宽以律己双标的面目,后又有人落井下石,爆出他为人师表时因对学生过于严苛造成学生心理创伤很大的各种内幕。打那之后,再也没人敢请他去教导孩子了,他的日子很不好过。
周蓁蓁很忙,他自那以后就没出现过了,她也没有刻意地留意过他。没想到他竟然去投奔了他师兄镜水先生,估计那三位名师之一就有他。更出人意料的是,一阵子不见,凭借着一套会试题选,他竟然混得风生水起。
听到周蓁蓁传召,正忙着药厂建设的江青很快就放下手头的工作过来了。因为他人就在周家坊边上,所以来得还算快。
周蓁蓁不急着说曾老夫子的事,倒是先问起制药厂那边的进度来。
“药厂的进度如何了?”
“今天刚给所有的库房上了梁,明天召集所有人手,先将瓦片给铺上去,后面抽些人手整理铺设地面库房就差不多了。其他的主体厂房也在加快建设中……”
“库房的地面不能只是平整了泥土,一定要铺设大理石,还有整个药厂的排水一定要做好……”
江青不住地点头,将周蓁蓁的要求一一记下。
这制药厂六姑娘真的是投了不少钱,里面的库房、主体厂房用的都是青砖瓦片,银子那是如水一样哗哗地往外流,这些银子每一笔都是经他的手,他看着都心疼了。不过一分钱一分货,整个厂区的效果比起那些小作坊来那叫一个大气。现在看着就气派得很,常常引得不少族
族人在门外驻足观望。
现在已经有不少周氏族人得知六姑娘在盖制药厂了,招工方面六姑娘说明了招人的要求之后,就将这事交给了少族长周海,算是卖他一个人情。第一批会工人会划出一定量的名额优先照顾族里的贫困户,现在招工的事和厂房建设同时进行着,宛如在沸腾的油锅里滴入一滴清水,给周氏一族注入了不少活力。相比在墨坊、茶园、油坊的工作,周蓁蓁的药厂要招的人还不少,大家都在翘以盼药厂开业呢。
谈完了制药厂的事,周蓁蓁话峰一转,“之前吩咐你那事办妥了吗?”
江青意会,“六姑娘放心吧,你交给我的东西我已经找人送出去了,而且已经确保到了你指定的那人的手上。”
这指定的人自然就是曾老夫子了。
拜前世痴迷陈粲所赐,周蓁蓁对这一届的会试试题中的策论印象深刻,因为当年的会试,陈粲便是会元,他的答题卷子是荣耀公开的。自己当年可是捧着他的卷子如痴如醉的,几乎能将所有的题目与他的回答倒背如流。
果然是人生没有白走的路,每一步都算数。
前世犯的蠢还能成为今生的助力,周蓁蓁也是笑哭。
她记得的试题也就只管一届,过期无效。本着废物利用的原理,她整理整理,又加塞了一些别的题,将之伪装成一份手写的预测题选,尚未刊印的那种。然后让人安排成假意遗失的样子被曾老夫子捡到。
周蓁蓁敢肯定,因为先前的事和近期浩瀚书肆被木子书苑一本神童夺了客人一事,她和曾老夫子算得上是新仇旧恨了,这曾老夫子心里指定恨死她了。
周蓁蓁本来就要对付沈家,毕竟沈氏算计了周氏那么多,逮着机会,周蓁蓁不还击都觉得过意不去。现在以曾老夫子为突破口,纯粹是搂草打兔子,要怪只能怪他自己倒霉了。
这属于来历不明的东西,一般人都会多想,胆小的甚至会一把火烧了,但周蓁蓁笃定曾老夫子忍不住拿来用的。
因为浩瀚书肆因为近日木子书苑刊出的神童的影响,各种书籍的销量也大不如前,镜水先生三人的题选自然也是滞销了。尝到过即将成功的滋味,现在重回低谷,一
一般人受不了这个的。现在的他太需要做点什么来为自己正名了,所以她就把机会递到他跟前。
现在,她只需等事情酵起来。
夜里,周蓁蓁突然睁开眼,眼角一滴泪水滑落。想起刚才纷乱的梦境,梦里受尽委屈的自己,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怎么又梦到前世的事了?
前世,她虽然冒领了周盈盈救下陈粲的功劳。但回头想想陈粲就像是一只周盈盈不要了的玩具。而她自己呢,将他偷了过来之后,珍而重之却又提心吊胆。
周盈盈看着她守着这个秘密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她什么都知道,却一直隐而不。却在她十六岁与陈粲谈婚论嫁敲定婚期后即将举行婚礼之前,将那事曝了出来。她不知道怎么说,反正他们三姐弟,在小二房母女二人手中吃了很多暗亏,那种吃了亏被人占了便宜却有口说不清的气愤,让她至今想起来都感觉到气闷。
其实她很少想起以前的事了,她不是那种沉浸在过去里自怨自艾的人,再多的功过是非都已经是过去。很多做得不好的地方也没有办法去弥补和改变。
她那一世,活得平凡,做过错事,欺负过人也被人欺负过,更多的是关注自己的喜怒哀乐,不曾主动地去积德行善,当然,也没去害人。这样的她,自然没有遗泽留给她儿子的。她其实是带着对他的不尽的担忧闭上眼的。
她没想到,她死后,可以说是袁溯溟给了她儿子一条活路,甚至给了他一个前程,他替她尽了为人父母没有尽到的责任。
想到袁溯溟,他那天说的话,也在她耳际不断回想。其实他说的不无道理,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他处处都替她考虑到了,他对周宪进行的挫折教育,唯一没有考虑到的就是他们能打起来,霍西潜还出手那么重,而她却揪着这一点非他所愿的意外,几乎全盘否定了他的所作所为。
周蓁蓁起身,将阿誉写的那封信翻了出来,上面还写着他们离开的时间,就在明天。
她,要去送行吗?
如果没有今日的梦境,她是打算不去的。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她想着长痛不如短痛,她总是担心自己不够绝情,让他心存侥幸越陷越深,以致日后痛苦。
现在,她打算去送一送他。
她本就欠他良多,她不能再打着为他好的名义,却做着伤害他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