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手上提着的礼物放到旁边石桌上:“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请大人笑纳!”
唐泛笑道:“我现在不是什么大人了,不要大人大人地喊!”
钱三儿挠挠头:“那,公子?老爷?”
唐泛敛了笑,板着脸:“说罢,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来这里到底有何事?”
钱三儿还没开口,隋州却道:“他想必是在锦衣卫里干不下去了,来找你求情的。”
唐泛奇道:“为何干不下去,你可知你这差事别人求都求不来?”
钱三儿被隋州点破了心思,老脸通红,尴尬笑道:“伯爷火眼金睛,将小的心思全都看明白了。”
他扑通一声跪在唐泛面前:“实不相瞒,确如伯爷所言,小的能有今日,全赖大人之恩,小的心中感激莫名,只是,只是那锦衣卫,确实不适合我,小的只希望能鞍前马后伺候大人,请大人成全!”
这还真不是钱三儿矫情,他这竹竿似的身板,机灵是够机灵了,当锦衣卫却显得不够威风,站在一干同僚里也跟打下手似的。
隋州生性严谨,不好浮夸钻空子,就算钱三儿走了后门进去,也没有得到什么特殊待遇,每日都要跟着其他人操练苦训,差点没把他半条小命玩完,可就算如此,他的成绩也都是回回垫底,还落后倒数第二名一大截,怎么都上不去,成了北镇抚司里的最差劲的那个。
还好钱三儿做人机灵,跟同僚混得不错,大家对他也比较照顾,但再照顾,该有的训练还是不能少,钱三儿他觉得自己这完全是先天身体素质缺陷,本来就不适合那地方。
所以就算锦衣卫再威风,也跟他无缘啊。
听完他的哭诉,唐泛转头看隋州。
隋州点点头,给了句评价:“勤奋可嘉,天分不足。”
意思就是钱三儿也挺努力跟上训练步伐了,不过确实不是那块料,锦衣卫作为御前亲军,要选择条件便是器宇轩昂,人高马大,像钱三儿这种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的,就算勉强混进去,也不会有什么出息。
唐泛见隋州也这么说了,便问钱三儿:“那你自己是怎么打算的?若你还想回去重操旧业,以后见了面就不必与我打招呼了,我也不认识你这号人物。”
钱三儿忙道:“小人既然已经誓洗心革面,那就绝对不会再误入歧途了,承蒙大人不弃,小的愿跟随大人,还请大人成全!”
唐泛见他来真的,不由皱眉:“你怎么会想到这一出的?”
钱三儿恳切道:“大人,自在巩侯墓时,我便对大人您钦佩之极,恨不能侍奉左右,也好学些东西,只是那会儿自知身份不配,所以没敢开口……”
唐泛笑骂:“那现在怎么又敢开口了?”
钱三儿嘿嘿一笑:“现在来了京城,长了见识,又听说大人身边没有仆从,便想来应征!”
唐泛摇头:“我如今已无官职,又不需要人照料起居,就算你想跟,我也不能收你。”
钱三儿急了:“大人……”
他是真心想来投靠唐泛的,一者确实是对唐泛心存感激,想要报答,二者觉得自己在北镇抚司里再混,也混不出什么花样,唐泛为人磊落,且学识渊博,跟着这样的人物,说不定反倒更能学到一些东西。
唐泛还想拒绝,却听隋州道:“你先回去,明日再来,大人要稍作考虑。”
有隋州这么一尊气场强的大佛坐在旁边,钱三儿满身不自在,却没想到他会帮自己说话,当即大喜过望,再三叩拜谢,这才告辞离去。
唐泛奇道:“你方才不让我说话,难不成还真打算让我收下钱三儿?”
隋州道:“自然由你意愿,我只是觉得你确实可以考虑一下。钱三儿此人不是干锦衣卫的料,不过他为人还算机灵,心地也不坏,还算忠诚可靠,可以带在身边。”
唐泛想了想:“也罢,回头我去香河县探望我姐姐,并不准备让阿冬随行,到时候便带上钱三儿罢,也算有个伴当。”
隋州有些奇怪:“为何不带阿冬?”
唐泛道:“我那姐姐嫁的人家,是香河县数一数二的大族,人多嘴杂,难免事情也多,阿冬若是跟去受了委屈就不好了,还是留在京里罢。”
隋州:“随你。”
过了几日,唐泛罢官的消息已经人人皆知了,大家普遍都是同情弱者的,更何况比起梁文华,唐泛可算比他会做人多了,自然有不少人帮他打抱不平。
不过可惜,梁文华投靠了万安,唐泛一干同年们却都还在六七品上熬资历,完全没法与对方抗衡,所以也就只能安慰安慰唐泛,让他耐心等待机会云云。
唐泛与同年们应酬几日,又去信给在香河县的长姐唐瑜,照例像往常那样写些报平安和互相问候的话语,并没有提及自己在京城里的一系列遭遇,只说自己得了长假,想去探望她。
唐瑜很快就回了信,对弟弟的到来表示欢迎,并且殷切希望他能过来之后多住一阵,又说小外甥如今已经六岁有余了,早已忘记舅舅长什么模样,如果他再不去,外甥就要忘记他这位舅舅了。
虽然唐瑜在信里所写的话与以往并没有太大出入,但唐泛仍旧从其中嗅出意思不寻常的气息。
因为唐瑜没有半字提及自己的丈夫贺霖。
贺家是香河县大族,当年唐泛的父亲还活着的时候,与贺霖的父亲贺英同地为官,相交莫逆,后来又互通婚姻,结为儿女亲家。
唐瑜还未嫁入贺家的时候,唐泛的父母就双双亡故了,当时唐家只剩唐瑜唐泛姐弟俩,唐泛也还未考上进士,不过贺英信守承诺,没有因此就解除两家的婚姻,还是让二儿子将唐瑜娶进门。
虽说唐瑜与唐泛姐弟情深,不过姐姐嫁了人,毕竟就是夫家的人了,而且贺家三代同堂,一大家子住在一块儿,唐泛一个外人,总不能三天两头就上门去探望,后来他当了官之后,整天忙碌,就更抽不出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