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抹药,对穆梓来说都是一次煎熬。
「你很痛?」抹完药后,男人坐在她面前,冷冷问。
穆梓用力抬头看着他,眼角有泪水,她绝望问:「你到底……是不是要救我?」
「救你?」男人笑了,「我为什么要救你?你这个鬼样子值得我救吗?!」
这句话又让喜怒无常的男人愤怒了,他再次揪起穆梓的头,将镜子抵在她的面前,大声吼着:「你看看你!已经成了什么鬼样子?!你配被我救吗?!你配吗?!」
穆梓又哭了,每次哭都会觉得自己没用,像个废物一样,除了哭毫无办法。
看着紧闭双眼,泪流不止的穆梓,男人忽然停下了手中粗暴的动作。他慌乱帮穆梓擦着眼泪,自责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这样的喜怒无常让穆梓更加害怕,哭的更委屈了。
男人愈慌乱,甚至也跟着哭了起来:「对不起啊!你不要哭了啊!你还要我怎么样啊?我也没有办法啊!我控制不住自己啊!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看这样好不好!」
男人跑去了一边,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握着一把匕。
他把刀刃放到自己的左脸上,脸上挂着狂热的表情:「你看这样好不好?」
说着,刀尖刺下,他剥掉了自己半张面皮。
这骇人的一幕再一次摧毁了穆梓的心灵,她了疯的尖叫着。男人则一边撕扯自己的脸皮,一边狂笑着。
之后的穆梓忽然间不再哀嚎了,整个人从那开始就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男人给她吃什么,她就吃什么,给她穿什么,她就穿什么。不会感到疼痛,心灵上也不再有波澜。
男人带着她去了很多方,杀了很多人。整整半年,穆梓没有说过一句话。她似乎游离于外,不再存在于这个世界。男人会羞辱她、打骂她,心情好的时候会给她买漂亮的衣服和胭脂水粉,但唯独不会侵犯她。穆梓对于男人而言,似乎是代表了什么。穆梓不曾问过,男人也不曾说过。
直到某一,穆梓突然对男人说:「我要走了。」
男人抬起头看着她,面无表情问:「你要去哪?」
「我要去报仇。」
「你走得了吗?」
男人的武功很好,穆梓知道自己不是对手,她对男人笑了笑,说:「你怕我死的,对不对?」
这句话似乎震慑到了男人,竟然真的就这样放走了她。
再然后,江湖传闻,曾经的青州花月影没死。她被毁了容,变的沉默寡言,只身行走江湖,很少与人接触。那些曾经参与屠戮青州穆家的人一个个的都死了,只是没人知道是谁下的手,手段残忍,残忍的骇人听闻。
那镜中的半张脸,以及男人剥下面皮的一幕再一次闯入穆梓的睡梦中。
好几年了,每过一段时间她都会做到这个梦。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惨死的爹娘都不会再出现在梦中,而男人那乖戾的笑容还是会出现。
穆梓睁开了眼,呆呆望着屋顶。
这几年何尝不像一场噩梦,一场永远也醒不了的噩梦。她心里很明白,杀自己的爷爷不过是为了给自己找个活下去的目标,上次见过面以后,她已经没有什么恨了。可是她又不想死,也不想让自己舒服。每年都会疼痛的伤口其实早已找到了治疗药方,为了还让自己觉得活着,为了还能感受疼痛,才没有治疗也没有死。
穆梓也想过,把活下去的目标定成:杀了鸩。
她不敢,她很怕、很烦、很嫌弃鸩,这个神经病一般喜怒无常的男人。下手的机会有很多,每次临门一脚都会选择放弃。
穆梓讨厌这样的自己,但是话说回来,如今的自己,还有变好的可能吗?
如果上次在朝岚谷,选择在那里住下,之后的人生会不会变好?爷爷肯定不会在乎她加入夜羽小筑后的所作所为的。。
虽然内心有这样的想法,但穆梓早已早已把自己打入尘埃,永世不得脱。
…
穆梓房间外的屋顶上,两个身影端坐着。一个佝偻,一个腰背直。
「嘿嘿嘿,」佝偻的男人出生锈铁器摩擦的嗓音,「这小娃到底跟你什么关系?怎么这么在乎?」
鸩笑了笑,那张疤脸显得异常阴森:「她是我的挚爱,我的仇人,这辈子都要跟我纠缠的人。」
「你的过往我没兴知道,但是老家伙我挺喜欢你小子……世道如炼狱,干嘛装成正人君子?鬼,才是这个世道的活物。你小子,比我还像鬼。」
「她不像,」鸩轻声说,「这就让我很恼火,为什么不像呢?还是说……非要装个人样出来?」
「哈哈哈,」秃鹫女干笑般的笑声划破夜空,「小子,你这话说的,很像个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