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自己表现得很糟糕，甚至做好了再一次被路风当众教育的准备，但对方看起来对他的表现似乎还挺满意。
苏愈抹了把额头的汗长舒一口气，回以微笑，却在看到路风旁边坐着的人时僵住了表情。
他不知道顾离什么时候来的片场，对方正在和路风交流看法，看架势似乎已经在场边坐了有一段时间。
这让苏愈本就不太舒畅的心情更加复杂，没有人愿意被喜欢的人看到自己不如别人。
与苏愈搭戏的男青年显然也看到了顾离，在导演喊卡后已经抢在苏愈之前走过去和顾离打招呼，顾离很公式化的冲对方点了点头，然后将目光移向了苏愈。
苏愈心里还记着微信头像的事，此时并不想理他，再加上戏拍得不如意，就更不想理他。他慢吞吞走到路风那里默默看回放，把路风提出要注意的点一一记在心里，然后转身回了自己的休息室。
这场过后苏愈只剩下一场晚上和小商店老板娘周仪的对手戏，在这之前他有三个小时休息。
“小光送来的甜品为什么不要？”
顾离不知道什么时候跟在他后面挤进了休息室，把苏愈按在墙边。
苏愈身子动不了就故意半低着头不看对方。
“我要控制体重。”
他找了一个看起来冠冕堂皇的理由。
顾离没拆穿他，矮下身子凑过去和苏愈视线平行，语气放得更加温和：
“那我的微信好友申请通过一下？”
话音刚落，苏愈身子一震，脑海中闪过那张作为微信头像的项链照片，语气不由地更冷，“你先放开我。”
顾离好像察觉了他的情绪，但没有松开反而贴得更近，柔声道：“生气了？因为薛亦楠那个事吗？抱歉，我处理的不够及——”
“没有。”
苏愈打断对方，顺势将人推得远了一些，熟悉的木质香水味像一张无形的网，冲击着他的嗅觉，和顾离一样压迫感十足，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顾离有些迷惑地看向苏愈，对他突然冷下来的态度表示不解，沉默着等苏愈给出一个解释。
苏愈心里没来由一阵烦躁，又来了，他这人吃软不吃硬，顾离讨好得太明显，温柔攻势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不来脾气，却也做不到眼里揉沙。
余光瞄到顾离的脑门，那里还残留着被撞击的痕迹，苏愈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钻牛角尖了。现在的他其实并没有任何立场去因为那条项链和顾离生气，顾离因为他而受伤，他到现在连一句谢谢都没有说，凭什么在这里给对方摆脸色？
苏愈在心里暗骂自己不争气脸上却缓和了表情，转过头看了顾离一眼，毫无疑问在对方棕色的眸子里看到了满满的自己。他吸了口气才觉鼻腔酸酸的，苏愈现在心里很乱，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是被气的还是被感动的，怎么会有人对他又好又坏呢？
苏愈别开脸，小声问：“你怎么来了？”
语气比刚才软了不少。
顾离的眸色更加温柔：“在酒店憋久了出来透透气，小宝，你刚才很棒。”
提到刚才，苏愈的眼神瞬间又黯淡下去，他半垂着头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颓丧，“哥，作为演员我是不是挺差劲的？”
已经从路风那里听说了下午的事，再联系之前剧组里的流言，这句话犹如一记闷锤直直打在顾离的胸口。
如果有人在音乐上对苏愈指指点点，顾离笃定，苏愈会跳起来用实力打肿对方的脸。
可现在，那个高昂头颅一贯骄傲的少年受了委屈只会憋在心里，然后在收工后问他是不是自己不够好，像只诚惶诚恐的兔子。
顾离忍不住用手捏了捏苏愈的脸，问：“小宝，你认为沈棠是个什么样的人？”
已经把剧本熟记于心的苏愈脱口而出：“心思单纯善良的叛逆少年。”
顾离又问：“那你觉得路风想要演出来的单纯叛逆，还是浑然天成的单纯叛逆？”
苏愈：“……”
这个问题他不知道，坦白讲，在今天之前他从没怀疑过自己对沈棠的演绎。但刚才看到和自己年纪相仿的演员能勇于和导演探讨自己对角色的理解，而且最终得到认可，苏愈还是感到自己作为一名演员深深的不足。
“一部戏的成功需要多方协作付出，台前幕后缺一不可。路风作为导演，他对自己电影中的角色理解不比你我少，同样他在挑选演员时需要考量的因素也一定是经过深思熟虑过的。这点你认可吗？”顾离轻声问。
苏愈点头。
顾离继续说：“那我们把讨论的重点只放在《盛夏》这部电影上。成熟的演技虽然利于剧组进度的推进但难免留有表演痕迹，浑然天成可能稚嫩、青涩、不够专业，需要反复指导打磨，但胜在返璞归真。”
和路风合作多次，顾离知道路风想要的就是苏愈这种懵懵懂懂的状态，这一点从苏愈拿到的是残缺版剧本上就能体现出来。
略微粗糙的拇指指腹擦过苏愈微红的眼尾，晕开一片湿意，苏愈用力眨眼想憋回去在泛滥边缘的泪水，却在听到顾离的下一句话时的瞬间还是没忍住，眼泪汹涌而出：
“小宝，这两种各有利弊。你要相信你自己，更要相信路风的眼光，他的世界大奖从来都不是靠卖人情拿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