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闻言,都觉得脸上有些滚烫,她侧眸看向李銮,问道:“你觉得当如何处置?”
李銮呵呵笑道:“若是旁人,自然是千刀万剐的下场。诓骗皇子,插手朝政,岂能轻饶?
可谁让贾家是母后长大的地方?贾家之人都算是母后的娘家人?所以看在母后的面子上,再宽饶贾家一回!”
黛玉闻言,没好气瞪了儿子一眼,道:“他一人能带代得了贾家?你父皇何等器重宁安伯,还有兰哥儿,难道不是人才难得?”
话虽如此,可黛玉心中也清醒的明白,贾家和天家的渊源,最多也就能维持一世。
别说李銮了,连三春所生皇子,同那边都不怎么亲。
此事,也是强求不得……
天家到了李銮这一代,愈有天家的气象了。
可是,人情味儿却少了许多……
……
“砰!”
“砰!”
“砰!”
“三枪皆上靶!”
御林军校场上,贾蔷放下手中火器,听闻一百五十步开外的报靶员的声音,他笑了笑,又拿起枪端详了稍许,笑道:“兵器司有大功,后膛定装金属壳蛋步枪的出现,将大大提升军队战力,进一步拉开和西夷的火器代差!不错,不错!”
贾蔷身边,一个金碧眼的佛郎机裔大燕官员挑眉耸肩道:“伟大的皇帝陛下,臣真的不是在恭维陛下您,但兵器司能取得这等进展,全都该归功于您的睿智和圣明!西夷鬼子们没有这样伟大的国王,当然永远不可能和大燕相比!”
周围不少同样各式各样奇怪模样却身着大燕官服的西裔官员们,深以为然的点头附和。
铁牛等一干军中重臣们,纷纷大笑起来。
为的佛郎机裔官员语音仍有些怪异但面色十分正经的说道:“你们不必嘲笑我,因为我说的都是实话。后膛枪最大的难度,就是要摈弃弹药分装的传统概念,设法将弹丸、火药和起爆装置结合为一个整体。这个关键点如果不能解决,哪怕皇帝陛下画出了后膛枪的图案,也是没办法解决的。而伟大的皇帝陛下,又提出了雷汞的概念,用汞与硝酸反应生成硝酸汞,后者再与酒精作用,我们就得到了神奇的起爆药……”
另一位尼德兰裔官员双手夸张的伸出,以咏叹调的语气赞美道:“不仅是起爆药,还有撞针和撞针式铜火帽的提出,完美的解决了气密问题……上帝,用天才来赞美您,已经不足以形容了。皇帝陛下,您一定是上帝在人间的化身!如果您愿意,您的臣民愿意亲吻您的靴子,您洞悉一切!”
贾蔷哈哈一笑,传下旨意重重奖励这些兵器司官员,之后让其下去继续钻研后,他则领着铁牛、兴觉、薛先等一干军中重臣,沿着校场走动。
铁牛还是比较兴奋,有些激动道:“原先皇上说线膛枪比滑膛枪大有优势时,臣还弄不明白。这线膛枪虽说是精度高,射程远不少,可是填装起来比滑膛枪麻烦的太多。装一线膛枪的功夫,都能装三五滑膛枪了。还得拿个木锤子去捣填装杆,实在不便。这些年虽一直在改进,鹿皮弹和油纸弹,可感觉终究没有滑膛枪利落些。再没想到,如今竟出了这后膛枪,拉栓压弹射击,一家伙干完!以后是正经不怕雨雪天了,草原上的马贼这下也要倒大霉了。西夷们,嘿嘿嘿!”
见铁牛一脸狞笑,神情狂热,贾蔷与诸武勋道:“将这么尊杀神留在京里,倒是委屈他了。”
薛先笑道:“也是没法子的事,眼下大燕停止对外扩张,连千百年来北方虏贼都被圣上拾掇干净了。厄罗斯勉强算是个对手,可是被冰原隔的忒远,他们倒是想南下,只是人多了后勤跟不上,人少了过来就是送菜。大燕举目无敌手,石大将军英雄无勇武之地,虽是无奈,却也是幸事。”
陈时笑道:“倒也不是真的没用武之地,藩土、外省其实仍有无数蟊贼,只是多不成气候。大军围剿,得不偿失。小部队去剿,地利不如人,人和不在己,凶多吉少。唯有以夷制夷,不断抽走番丁,行釜底抽薪之计。”
张温道:“还是要加快移民,唯有汉家百姓在藩土、外省扎下根来,枝繁叶茂,丁口数远土著,才能真正化土归民。不过这个根难扎,唯有迁豪强之族,才容易入土生根些,也经得起风霜。这一次,朝廷调整大政,清理吏治,肃整军纪。将会有数以万计的豪强望族卷入此中,将他们一律送入藩土,将会大大加移民的步伐。”
贾蔷闻言,回头看向须皆白的张温,笑道:“景川侯莫不是以为,朕决心清理内政的初衷,便是要迁豪右充藩土罢?”
张温闻言,竟是沉默了稍许,一旁陈时都急了,催道:“景川侯,你老糊涂了不成?徐良、李珍那两个忘八干的事……”
不等他说完,张温沉声道:“那两个忘八便是千刀万剐也难抵其罪,只是如今军中的动静未免太大了些。除了御林军外,丰台大营、西山锐健营都司以上的武官,查处了四成还多。步军统领衙门巡捕五营,更是在六成!但凡和徐良、李珍、田原、赵嘏沾一点边的,都受到牵连。皇上,老臣这些老家伙,凭着一张老脸,四处走动了一个多月,勉强算是将军中稳定了下来。可这还只是京畿之地,朝廷掌控最强的军队。若按这种清查力度,去了边军……”
贾蔷淡淡道:“边军那里,又如何了?”
张温沉声道:“皇上,急不得啊!用皇上过去的话来说,恶虎和苍蝇都在时,当先杀恶虎!等诛了恶,余下的苍蝇,由后继主帅慢慢清理就是。”
贾蔷看着张温笑了笑,道:“景川侯说的是老成之见,按过去的道理来说,也该如此。但是,老侯爷啊,军中忠君报国的道理已经日日不停的教导了近二十年了。唯有钢铁的纪律,才能凝聚钢铁雄狮的口号,也喊了近二十年。过去哪个兵能领到足饷?现在哪支部队敢喝兵血?对军属的待遇,更是前无古人!所以,朕不信朕的兵会因为肃整军纪就出现动乱。
朕已经让人将那几个恶虎的事迹写成戏折子,传到京畿军区让军中戏台演绎,要让每个士兵都看看,这些混帐到底干了甚么,是如何辜负皇恩的!
如果到了这一步,仍有人妄图生动乱,那就不是朕的问题了,御林大将军不是抱怨太久不能打仗么?
军伍之中,谁敢妄动一步,朕剿灭他!”
张温闻言,皱眉深思起来。
薛先却颔道:“皇上之言,如雷贯耳。是啊,灌输了多年忠君报国的道理,也讲了那么多年钢铁军纪。可若是不让他们明白,违背这些道理,违背军法要付出甚么样的代价,光说,未必能让怀有野心之人警醒!”
兴觉沉声道:“没错!光有恩不行,还要有威,军中尤要如此!抱着法不责众的心思是没用的,这一次,就是要告诉所有军伍,不管是京畿军团,还是边塞军团,敢忘却天恩,敢触犯军法,绝没有好下场!!若军中风纪不正,是要出大事的!不过……”
兴觉话锋一转,同贾蔷道:“皇上,此次军中宪卫和军法司正是旋涡中心,受牵连的过六成,人手恐怕不足……”
贾蔷道:“宪卫容易解决,御林军多是这些年大燕英烈的子嗣,由朕一手抚养同皇子们一起长大,最是忠靖。分一万人出来,化为宪卫,分散至各大军区中,执掌军中风宪。至于军法司,也容易。这些年皇家军事学院积攒的军法科学员也不少了,调入司中任命。
革新嘛,当然要多用新人!新人多有朝气,有抱负理想,还未被官场上的污浊玷污。”
说罢,又对张温笑道:“老侯爷爱兵如子,年岁越大,心肠倒是越软了。但军中法纪,容不得丝毫心软。老虎苍蝇要一起打,打的他们在军中无立足之地!不过,朕也不是不念旧情,不念他们过去的功勋。这次肃整清查,朕大部分都不会开杀戒,诛九族这样的事,本朝基本上不可能生。只要不是巨大的罪行,多会免死。
当然,景川侯的话也提醒了朕,不能让别人怀疑朕清肃军纪的本心是为了移豪右充边,朕也不会下一道《迁茂陵令》。不如这样……此次肃整,罪大恶极者抄家问斩,次之,抄家斩恶,余者流放漠北为奴。再次之,抄家,流放西域。最后,罪责轻微些的,交赃免职,移藩土为民。
景川侯,如此总算可以了罢?”
张温:“……”
军中恨其者,不知增加几许……
贾蔷笑了笑,道:“如今天好,诸卿还是尽早动身,去各大军区看看实情。看看到底哪里还需要变革,回京后再议。咱们这一代人,能做出最大的功绩,就是尽可能的将制度,尤其是军中制度,制定的完善些。若是能做到,有朝一日我们不在了,大燕数百万大军仍能保证军法军纪,保证强大的战力,那才是至高无上的伟业!这,才是朕的初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