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暖阳缓不神来:“我搞不懂。”
钟守意也搞不懂,怔怔地看着张璞。
“打个比方。曹晖山一年到头在外面吃喝玩乐,真正报销的接待费用不过一成,剩下的钱除去有人请客,其余的难倒真的他自己付?不可能的。那这块费用哪来?随便搞一张其他名目的票就解决了啊。你们要清楚,在钟董来之前,他其实就是德蔚的一把手,只要他话,财务部做个账就掩过去了,久而久之,这事儿就变成心照不宣了。”
蔺暖阳好像明白了,但又没有全明白,兀自思索着这一团乱麻,希望能理出个更清晰的头绪出来。
张璞看出来了,继续说道:“王默老婆去国外给曹晖山儿子当老妈子的费用难倒是他自己出的?不就是让三组用名头顶的吗?”
蔺暖阳和钟守意飞快对视了一眼。钟守意问:“也就是说,德蔚的账目只是表面清楚,其实背地里有很多对不上号的事。”
“对!巧立名目只是最基本的,这里面水深着呢!我再说一个,你见过单价88o元的64g优盘吗?我见过,德蔚大批大批地买。”
蔺暖阳头要炸了,很明显现在已经不是德蔚内部的问题,牵扯到总集团还有外面很多单位,她这个部长果然不能白当,这才上任两三个月,这瓜就开始源源不断地出,而且每出一个都会牵扯出许多,一根藤上几个瓜,最先扯出的往往都是最小的,她真的很怕自己没有力气将这根藤全部扯出,尤其是隐藏在最后的那个最大的瓜。
菜66续续地上桌,钟守意见蔺暖阳脸色不好,给她夹了一块咖喱蟹:“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无论德蔚还是总集团都有很多问题。其实我们都知道症结所在,但怎么寻找证据,有了证据怎样去解决才能将伤害降到最低都是问题。你别瞪我,我说的将伤害降到最低不是要包庇谁,我也担心蔺氏担心蔺氏所有的职工还担心指望蔺氏生产的药减轻病痛的人。我更不希望因为蔺家人甚至蔺家的私事而让无辜的人受牵连。”
蔺暖阳收回她的眼刀,叹息一声,转而规劝道:“你也别有太大压力,先吃饭,吃饱了才能战斗。”
张璞一直观察着蔺暖阳的表情,见她强撑着又露了笑脸忍不住笑道:“你还真是双子座的啊,脸说变就变,就跟双重人格一样。”
蔺暖阳不甘示弱:“你天蝎吧,那么记仇!”
“你错了,我摩羯。”
蔺暖阳突然想起来什么,打量着张璞:“没看出来啊,我认识的摩羯可不是你这样子。”
“谁?”钟守意和张璞异口同声地问。
蔺暖阳却没有回答,招呼着两人:“吃饭吃饭,菜都凉了。”
蔺暖阳回到家时只有书房门口泄出了灯光。适应光线后,客厅在窗外微弱的灯光下逐渐显了形,茶几上一片狼藉,沙的靠背东倒西歪,电视遥控器、空调遥控器全不在本来的位置,电视与沙之间还有些不明物体,看上去有点某种零食的包装袋。这在蔺暖阳的房间或者公寓是绝对禁止的,肖卓经常拿这事儿刺挠她毛病多难伺候。不过,她也从来都没想过让他完全按照她的生活方式来,也没打算让他迁就,他和陶云澈不一样,很多东西是强迫不来的,各自自觉才是两人相处的最轻松最好的模式。
蔺暖阳趿着拖鞋敲响了书房门,肖卓正在战斗,游戏里的打斗声透过耳机传了出来,她很识趣,决定先去洗漱。
公寓的卫生间小,蔺暖阳失去了泡澡的机会,新房装修的时候肖卓问她有什么要求,她就提了一个,就是她的卫生间要装浴缸。熟悉的人都知道泡澡是她唯一的减压方式,在外面累了一天,让温暖的水包裹住她的身体,顺便还能洗去一天的尘埃,多惬意的一件事。但只有她自己明白,婚姻将她带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给了她一个完全不同的生活方式,顺便也让她失去了拥抱的机会。
蔺暖阳需要拥抱,不是四十度的水,而是活生生的人,这人最好有宽阔的胸膛,有恒定37度的体温,最好,还有一点被淹入味的中药香。这个拥抱仅需几秒便能胜过二十五分钟的泡澡,而且也不用费力打扫。
泡完澡、清理完浴室已经是进门四十分钟后。蔺暖阳披上一件浴袍,再次来到书房。房间里没有人,客厅里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她走过去一看,是肖卓在到扫卫生。他的样子看上去很笨拙,丝毫没有计划性,还特别磨蹭。
“对不起,刚吃完饭网友就喊我打游戏,没来得及收拾。”肖卓说话的时候不停看蔺暖阳的脸色,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
蔺暖阳洗漱完就不想再碰垃圾,倚着门在一旁看着,问:“身体好些了吗?”
肖卓的手顿了一下,很快回答:“没事了。”
蔺暖阳看一眼表:“别收拾了,病刚好赶紧去休息吧,明天再说。”
肖卓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人却没动,幽幽地说了句:“对不起。”
蔺暖阳看着肖卓:“你为什么想着去捉我奸?沈落蕊让你握我把柄?”
“嗯。她说你手里有新婚之夜我们俩的录像,我也得搞个你的。这样大家互相牵制,谁也不用顾忌谁。”
“沈落蕊很没安全感啊,你这么多钱也没把她养熟了。”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她根本就不相信你会保护她,明明为了她你背叛妻子甚至背叛整个家族。她为什么偏偏选择你的新婚之夜折腾你,因为爱你?别逗了,她要真爱你绝对不会给你惹麻烦,你应该能想到如果这事儿被外人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后果!她这样做是在警告你、控制你!包括这次的事。”
肖卓低下了头。蔺暖阳说的没错,沈落蕊就是在想方设法地控制他。从之前她主动投怀送抱,到如今想方设法介入他的生活。他的确欠他的,但也的确是她自找的。肖卓其实是个很简单的人,对这些弯弯绕绕烦不胜烦,但他也是窝囊的,偏偏又没有任何办法。
蔺暖阳早已看透肖卓,抛下这段话便进了自己的房间。刚躺到床上,敲门声便响了起来。她没有去开门,肖卓的声音隔着门响了起来:“那晚沈落蕊说担心你的时候我以为她是真心的。我知道你可能觉得我是在辩解,我的确耳朵根子软,想拿你个把柄也是真的,但关心你安慰你也是真心的。我们的确已经没有办法成为普通意义上的夫妻,但我希望我们的婚姻让你得到的东西比失去的多,如果反过来,那就是我的罪过。我欠沈落蕊的,不想再欠你的了,你明白吗,阳阳?”
蔺暖阳沉默片刻,突然跳下床,三步并做两步跑到门口,猛地拉开门:“你到底欠沈落蕊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