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卓在家老实了两天便又开始了他的纸醉金迷,凌晨前回家是不可能的事,天破晓醉醺醺地回来倒是家常便饭。蔺暖阳没有和他去度蜜月,两人都清楚他们的婚姻是怎么回事,这种独处的机会能省则省。双方老人倒也没觉得不去度蜜月有什么不好,毕竟肖家资金刚到位,馨阳的工程马上进入下一阶段,蔺氏也在暗地里谋划着大动作,这种时候,腹背受敌的钟守意还指望蔺暖阳帮他出主意。
蔺暖阳绝对是操心的命,她过不了有钱又有闲的富太太生活,依旧在她那苦逼的职场中挣扎,加班是常态,真忙起来忘记吃饭也是经常的事。一个月的时间,她帮着钟守意捋清了整个蔺氏的资产、业务、账目、人事等等,捋清后才现,她说蔺氏已经烂到根一点都不夸张。外聘的审计单位一度没有办法进入,后来还是肖董以投资为要挟,人虽然进来了,总集团和各分集团财务藏着掖着的东西也不少,不过,冰山的一角已经凿开,坍塌也是迟早的事,之所以开了个头便按兵不动并不是怕谁,更多的是不想撕破脸给彼此留个缓和的机会。这是蔺暖阳的主意,欲则不达,剜腐剔骨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动作太大容易伤根本。
蔺氏虽然是股份制,说白了就是个家族企业,以前是蔺董一言堂,蔺元舟进入集团后就成了二言堂,等钟守意再来,她是绝不会让集团变成三言堂的。整个蔺氏几千名职工,就这一两个高层说了算是件非常危险的事,人力资源部的报告显示人才流失一年比一年严重,薪资是一方面,在当今社会,就算是普通职工也应该有话语权。按照之前的提议,钟守意取消了形同虚设的董事长信箱,重新制定了职工代表大会制度,专门成立了信访部,正式任命蔺暖阳兼任部长。
蔺暖阳根据在集团工作这段时间观察的结果选了八个人,征询过本人意见后留下了六个。之后,在公司办公平台上下红头文件,全集团范围内公布了专门收集职工心声的邮箱和收件地址,并承诺所有收到的信件由蔺暖阳亲自拆阅,如在事情解决前泄密,后果由她承担。
一开始,信访部非常清闲,大家似乎都在观望,过了两天,第一封匿名信到达,是有人提到公司为员工设立的晋升机制形同虚设,这一点蔺暖阳感同身受,立刻找了苗娴雅、焦玉等几个熟悉又敢说话的人叫着钟守意开了个小会。钟守意也是个实干派,了解清楚后立刻找了人力资源部,将最新的薪酬分配办法和职工晋升办法研究了三天,又与蔺董和分管副总裁商量了,按照规定将表现突出但没能升职的先升了一部分,另一部分则根据不同情况给了一到三个月的考察期。
这些工作都是在一周之内完成的,雷霆度让整个集团的人瞠目结舌,那段时间,许多人事不关己的态度开始有所松动。钟守意了解到之后乘胜追击,又和人力资源部商量了另一个决议——严格遵守员工考核制度,对于考察期内不合格的,合同到期后绝不续约。
蔺氏和稀泥的历史由来已久,只要员工不犯大错基本上都能混下去,尤其是一些有关系和后台的,这就造成人员过剩和素质参差不齐,同时也让一些真正有能力的员工被埋没,时间一长大家都开始混日子。以人为本,员工就像战场上的士兵,没了士气,就算有再好的武器,再好的作战计划都形同虚设,肯定打不好仗,而这一拉一打,必定会让所有人都警觉起来。
蔺元舟认为这事儿做得有点太着急,没少找蔺董牢骚,甚至一度怀疑又是蔺暖阳的主意,但这次的确跟她没什么关系,所有的决定都是钟守意做的。知道这个情况后,蔺元舟的心直接沉了下去,从此之后再也没再去找蔺董。
又过了半个月,蔺氏清退了三十二名合同到期但考核分数不合格的员工,这是蔺氏自成立以来的第一次,尽管引起了部分职工的不满,但人力资源部和法务部做好了充分准备,很快有理有据地解决了问题。
在此期间,信访部6续又受到了不少信件,几乎囊括了集团所有业务和部门,有针对制度的,有针对具体某一项工作的,当然,也有针对人的。
为了将这股势头持续下去,蔺暖阳与钟守意讨论了几个通宵,捡了几个有针对性的问题先解决了,除了一些比较简单现阶段就可以完成的,剩下就是报销制度和费用审批制度。而被动了蛋糕的蔺元舟和曹晖山这次表现的极为低调,一点反应都没有,蔺暖阳对此表示不乐观,怀疑他们又在憋什么坏。钟守意顾不上这些,认为既然开始做了,那就不要瞻前顾后。
在此期间,蔺暖阳竟然守住了约定,在固定的时间去医院继续做治疗。而陶云澈则根据她的身体状况为她亲自熬了中药,放到保温杯里,平日里是詹野去找他拿,遇上她做治疗的时候就盯着她喝掉。每当她喝完,他都会从一个小小的保鲜盒里拿出一颗梅子蜜饯塞她嘴里,大部分时候她会吃掉五六颗才会舒展开皱成一团的脸。
连续的熬夜让蔺暖阳有些撑不住,很多时候她不是为了去做治疗,更多的是想躺在床上趁针灸休息一会儿,倘若能顺利睡上二十分钟,那她将会像打了鸡血那样满血复活,继续投入到她的战斗里。
陶云澈已经不怎么劝蔺暖阳要注意休息的话了,劝也没用,她总是嘴上答应,大部分时候都不会听。两人的关系似乎比她结婚前缓和了许多,有点回到刚开始相处那会儿,他沉默,她逗他,只不过,之前小心翼翼的是他,而现在,则换成了她。
报销制度刚刚修改完毕公布,信访部接到了一个重磅炸弹,有人举报德蔚采购部部长王默收受回扣,购买计划外产品,造成采购成本增加和货物囤积。后面还附上了一段录音、三张照片以及当时的采购计划、采购单和付款记录。
整个德蔚的人都知道蔺暖阳和王默不对付,这封匿名信来得很是个时候,是真心帮公司解决问题,还是试探她这个部长会不会挟私报复就不得而知了。她立刻去找了钟守意,钟守意在三思之后偏向保守处理,认为她上任没多长时间就动以前的上司很容易落人口实,更何况这证据过于具体,难保不是蔺元舟沉寂一段时间后给他们的“惊喜”,但她不这样认为,倘若没有证据,这事儿还真的得好好掂量一下,但证据确凿的事,再畏畏尾,这信访部的成立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蔺暖阳立正言辞地说:“贪污三万就可以立案,他这都几十个三万了,这可都是蔺氏员工们的血汗钱!”
蔺氏处于大变革时刻,事多又杂还特敏感,人心也浮躁。王默严格说起来是毁誉参半的那种人,工作能力的确有一些,但小算盘也很会打,再加上又是蔺元舟和曹晖山的人,现又是德蔚的中层,钟守意并没有打算赶在这个节骨眼动他,但蔺暖阳的话也有道理。信访部的设立就是为了让大家畅所欲言,现在有人说话了,如果不理,刚起的好头也容易寒了人的心。
钟守意不敢做这个主,拉着蔺暖阳去找蔺董,巧的是肖董也在,本想着这是家丑,当着外人的面,不太好说,但蔺董却很无所谓。
蔺暖阳冲肖董叫了声“爸”,又往他的茶杯中续了点茶。肖董看上去精神不错,身边没有护工和秘书跟着,应该是要和蔺董谈一些重要的事。蔺暖阳给肖卓下了死命令,每周六都会回肖家陪二老吃饭聊天,所以他们见面的次数也不少。肖董之前的时候就很喜欢蔺暖阳,成为他的儿媳之后,她的确像她承诺的那样恪守着一个妻子和儿媳的本分,该她做的事义不容辞,不该她过问的也从不多嘴。肖董尽管知道这应该与他投资蔺氏救蔺氏于危难有关,但这也正好说明,她是个知恩图报的孩子。
“阳阳,快肖卓生日了,结婚后的第一个生日,你们打算怎么过?”肖董趁着钟守意向蔺董汇报工作的空档问蔺暖阳。
蔺暖阳老实回答:“爸,我还没想过这事儿,最近太忙了。”
肖董不以为然,笑道:“既然你没打算,让我和你妈来吧,到时候叫上你爸、守意和你想约的朋友,我们在家开一个小party怎么样?”
“我都可以,爸。”
“那就这么定了。还有件事,你是不是和肖卓说过让他帮我做些事?”
蔺暖阳迅思索着,有些尴尬:“我不是在管肖卓,只是觉得他应该替您分担一些了,只是话赶话提醒了一下。”
“他是你丈夫,该管,不用怕,你管他我高兴!我今天来跟你爸就是商量的这件事。肖氏现在由专业经理人管理着,他也施展不开。以前的时候我和你妈觉得他毛躁,做什么事都不放心,现在想想,他都三十好几的人了,又成了家,继续这样下去的确不像话。我想着肖家也算是入股了蔺氏,你们现在也是用人之际,就想着让肖卓过来做段时间,做得好就留下,做不好就把他撵了,也不用看我的面子。”
肖董想这样做应该有两个目的,一,的确像他说的那样;二,应该是不放心他投的钱让自己的亲儿子监工来了。暂不提肖卓有没有那个心思看好肖家的钱,肖董这样做也不是不信任蔺家,毕竟连蔺暖阳都整天提心吊胆唯恐蔺元舟一帮又将好不容易得到的投资霍霍了。
蔺暖阳说:“您和我爸商量了吗?”
“你爸倒是没说什么,让我问问你的意见。”
蔺暖阳转头看一眼蔺董,笑道:“我听你们的。不过,我有个建议,肖卓还是不要来总集团,他如果真想做点事,不如去德蔚。”
肖董盯着蔺暖阳沉吟片刻,突然笑了:“你心眼儿这么多,应该不随你妈吧?”
蔺暖阳知道肖董不是在骂她,笑道:“爸,您也是一大家之主,应该知道虽然您为蔺氏投了资有了蔺氏股份,但并没有管理权。总集团是我爸亲自管理的,他与小叔不同,这个小圈子相当于一个闭环,肖卓就算进了总集团,他想施展太难了。德蔚不一样,现在是最忙乱的时候,如果追加投资的事情谈妥了,说不定马上有一部分资金会投进去,只要他用心,这个时候反而更容易施展拳脚。”她还有一层没有说,德蔚准备分割成两大部分,一部分是老本行,另一部分是蔺元舟准备要花大价钱搞的医疗器械研,当然,计划是在悄悄进行,除了蔺董、钟守意和蔺暖阳其余人并不知情。肖家追加的投资有一部分是打算拨给德蔚,倘若肖卓在这个时候进去,想涤清德蔚烂账远比以后要容易得多。退一万步讲,就算肖卓什么也不做,有他在蔺元舟也能忌惮一些。不过,蔺暖阳也是在赌,赌肖卓的能力也赌蔺元舟是豁出去摆烂还是会粉饰太平,但无论哪一种,只要有肖家人在,他的手脚就不会再有舒展开的可能!
在蔺暖阳的心里,蔺元舟的罪已经定了,现在缺的是让他无法翻身的直接证据。那在没有证据彻底解决掉他之前,她能做的就是牵制。
肖董承认蔺暖阳的话,但也知道这个有着八百个心眼子的儿媳妇想的肯定不止这些,不过有一点他倒是可以肯定,无论她心里有什么小九九,绝对不会害人就对了。想到这肖董转向了蔺董:“我儿媳妇可都盘算好了,你认不认?”
蔺董看一眼蔺暖阳,略显无奈地回了一个字:“认。”
“认就好!不过,我这个儿子不争气,我跟他谈过这件事儿,他不同意,说他脑子笨,蹚不了你们家的浑水,阳阳,你是他媳妇,你可得劝劝。”
蔺暖阳有些意外肖董的直白,千年的老狐狸了,“蔺家的浑水”任谁听都是贬义的,就这样毫无顾忌地说出来似乎为的并不是图一时口舌之快。她思忖着,难倒是为了敲打蔺董?说句不好听的,肖董是投了钱,但蔺氏也没卖给他,他敲打不着。那这又是为了什么呢?
蔺暖阳想到了一种可能,试探着问肖董:“爸,肖卓要是去了德蔚,不蹚浑水不太可能啊!”
肖董直直地盯着蔺暖阳,笑眯眯地说:“我说了,他是你丈夫,你劝好了,他去了,他就是你的人,到时候可由不得他了!”
蔺暖阳也跟着笑了:“看来爸爸是打算把肖卓送给我了!”
“赶紧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