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云澈有些不敢相信,机械地向教授道谢,问道:“院里怎么改主意了?”
“因为肖董。他到院里复查去顺便找了院长,聊天的时候提起了你,把你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还主动提出要全资供你继续深造。院长听后又跟我详细了解了你的情况,还找人走访了你接触过的病人,这其中就包括蔺董。蔺董原本就跟我提过说以你的能力在馨阳都是屈才,让我帮你想想办法怎么能留院或者去更好的单位,他也承诺需要的时候肯定会动用自己的人脉帮你。肖董这一提,再加上蔺董,院长就动心了。今天一大早,院里针对你们几个实习生找我们临时开了会,当时就拍板了,让我通知你这个的消息!你也知道多少人盯着咱院今年仅有的那两个留院名额,我很替你高兴啊,好好干,千万别辜负那些病人对你的期望!”
教授的声音因为激动有些微微颤抖,陶云澈这才有了真实的感觉,也跟着有了一丝兴奋起来:“谢谢教授!”
“对了,听说你最近跟蔺暖阳走得很近?”
上次蔺暖阳为陶云澈出头打沈落蕊的事已经在医院传开,好多人开始猜测他与蔺暖阳的关系,薛教授估计也有所耳闻,现如今他留院的消息一布,估计又有些人要胡乱猜测了。不过,就事论事,他也的确借了蔺董的势,也不算无辜。
陶云澈避重就轻地说:“教授,我不会耽误上班时间,馨阳的项目以前我调研过也比较感兴趣,所以当蔺董提议的时候就答应了。”
电话里传来了教授的笑声:“你俩合得来倒是稀奇。你是个闷葫芦,据我所知大学五年了,连个朋友都没交到吧?那姑娘我瞧着也是个冷性子,你俩能走得近,也算是一种奇迹了。你帮人家也没什么不好,还了情分也能精进你的能力,挺好的事。之前,她好像一直对任迪顶替你的事情不满,听说为了你还跟叔叔和哥哥闹了别扭,这样的人怎么能不帮!”
陶云澈没听任何人提过这事儿,手指轻轻地在便签纸上摸索着,眼神越得温柔起来。
“行了,好不容易有个换休,好好休息,别想太多。”教授说完又问了陶云澈妈妈的事,听到他有意要送妈妈去师傅那,他满口支持,告诉他安心去,医院的排班他会安排。
挂上电话手机都有些烫了,陶云澈看一眼时间已过去了半个多小时。他起身将餐具洗净,昨晚没注意,这会儿往杯子里倒热水时才现瓷白色杯子上竟然出现了几片嫩绿的四叶草,他看一眼挂在杯架上的另一个杯子,正猜测着那只会不会也有变化,蔺暖阳回来了。
陶云澈接过她手中的大包小包,随口问:“买东西去了?”
“嗨,肖卓给的!一大早就给我打电话,神经兮兮地非要来给我送东西,说什么怕我陪床累,以前也没见他这么有贴心!”蔺暖阳正絮叨着,一转头见陶云澈木头一样杵在厨房,似乎在想什么心事,于是便凑到他脸前,试探着问,“怎么了,是不是昨晚睡太晚,不舒服?”
陶云澈摇头转移话题:“东西需要放冰箱吗?”
蔺暖阳一边和他一起收拾着,一边又说:“今天早上肖卓找我还有件事是因为你。”
早上点七多蔺暖阳是被肖卓的电话吵醒的,原本她不想见,但肖卓在电话里提到了陶云澈,她决定见他。怕陶云澈会早起,她做好早饭才出了门。一见到肖卓,她便闻到了浓烈的酒气,这才知道他又出去嗨了一夜,敢情这么早就给她打电话是要赶着回家补觉。一想到这她气就不打一处来,忍不住拿他和陶云澈比,她坚信,陶云澈绝对不会为了自己方便去扰她的好梦!
“为了我?”陶云澈说完立刻想到了教授早上电话里说的事。
“肖董说你这么好的苗子不能埋没,他找了院长提留院的事,还愿意供你继续读书深造。”
陶云澈静静地听着,这与早上教授说的话类似,只是没想到肖董竟然将这件事特意让肖卓跑来告诉了蔺暖阳。联想起之前听闻蔺家和肖家要联姻的事,陶云澈心里突然升起一丝,也意识到肖董帮他肯定不止因为他有能力这么简单。他有些犹豫要不要提醒蔺暖阳一句,但又觉得说这事儿好像哪里怪怪的,嗫喏片刻也没想起如何开这个口。
蔺暖阳没听到陶云澈回话转身看他,“云澈,你别介意,我想问,你家庭状况不好吗,看你的衣着谈吐不像啊!”
这是蔺暖阳第一次叫陶云澈“云澈”,以前,只有最亲近的人才会这样叫她。陶云澈的心没出息地急跳几下,手也跟着慌张起来,差点碰倒了杯子,忙回道:“没有不好,我是养父母带大的,他们是少数民族家庭条件不差,算是小康家庭,从来没有在物质上亏待过我。只是后来我和亲生妈妈在一起,不想再用他们的钱,想靠自己就开始打工,有些不了解情况的以为我家庭条件不好。”
蔺暖阳恍然大悟,见陶云澈表情有些古怪以为是介意她这样问,便解释道:“我没别的意思啊,纯纯好奇。我就想,你要是真的因为经济问题不读硕博,那蔺氏就可以帮你,我们有专门针对贫困学生的助学金和奖学金,也用不着肖家来当好人。当然,我不应该这样说,他们或许真的是怕可惜了你这个苗子,但以我对肖董的了解,他的目的肯定不单纯。这一大早还巴巴地让肖卓来特意告诉我,总有感觉是做给我看的。”
陶云澈猛地看向蔺暖阳,原来她也这样想!
蔺暖阳知道陶云澈在盯着她,原本想洒脱一下,但表情管理失败了,露出了一丝无奈的冷笑,叹息道:“老狐狸想得多。不过,话说回来,留院对于你来说的确是个非常非常好的选择,我支持你。就现在的情况来说,馨阳比医院的条件差远了,我爸说得没错,以你的能力肯定有更好的去处。”
陶云澈出了一声非常短促的笑,而问出一直想问的问题:“听说蔺家和肖家要联姻,是你和肖卓吗?”
蔺暖阳的心突然被揪了一下,故作轻松:“嗯。不重要,你这么优秀,肯定会前途无量的。”
陶云澈的心疾下坠着,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脸上的表情:“我其实挺好奇,肖卓这么早来找你是因为知道我昨晚住你家了吗?”
蔺暖阳也不确定,但也过于巧了,回答道:“应该是。”
陶云澈明白了,原来有好多人在盯着蔺暖阳的一举一动,而他的出现给他们带来了太多不确定因素,以至于让他们想出先用工作的事笼络他的主意来。陶云澈一向清风霁月的脸上突然闪过一丝阴戾,但很快又掩饰了。
陶云澈的疑惑非常明显,没有问只是习惯性的沉默或者不想让蔺暖阳为难,她知道。在决定做每一件事情之前,她也习惯了去想一切会有可能生的后果,然后再三衡量,进而去尽可能地规避风险。对于她来说,他的确是个意外,如果没有他,她会按部就班地在爷爷和小叔的监视下,在蔺家的安排下去过完她那乏味、木偶般的余生,但遇到他后,从他的身上,她看到了另外一个自己,于是她可怜他、想方设法地想去帮他,或者,严格意义来说,她不是为了帮他,只是借由他这个媒介来宽慰无法逃离的自己。只是没想到的是,仅仅不过几天,她就将他拉近了漩涡里。
“我真心觉得你留院挺好的,先甭管肖董什么目的,你就当他惜才好了。”
陶云澈还是没有回应。蔺暖阳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明明自己有实力,却被无辜冠上了靠关系走后门的名头,偏偏还得哑巴吃黄连,感恩戴德地去承受。她愿意给他一个缓冲的时间,只是,她有些担心会因此影响他们刚刚建立起来的友谊。
蔺暖阳收拾完东西洗了手,为自己倒了杯热水。洁白的陶瓷杯上,热水一下去,杯身上立刻开出朵朵粉色的樱花来。她无意识地去看陶云澈,没成想他正回望着她,四目相对,他的脸上戏剧般绽放出拨云见日的笑容。尽管有些奇怪他的表情为何在瞬息之间转变,但她还是回了一笑,心也跟着放松了许多。
这个杯子陶云澈之前在新开的家具商场看过,那个时候他就想,如果以后他有了女朋友,一定买一套,她是樱花绚烂,而他因为有了她而有了四叶草的幸运。
“以前,我觉得我做成功一件事总是困难重重,或许是你带给我的幸运吧,但愿以后我们都能成为幸运的人。”
“好。”看着陶云澈的眼睛,蔺暖阳笑得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