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守意扶额,唰唰签完字,递给蔺暖阳的时候满脸满眼的讨好:“我这不是怕他找事儿挑刺找你麻烦吗!”
“你干什么吃的,他是你部下,敢找我麻烦你不会管?”
钟守意急了:“我没有不管啊?!”
蔺暖阳一脸不屑:“快得了吧你,还不如不管呢!”
钟守意无奈了:“你这孩子,中午不还好好的吗?”
蔺暖阳承认这会儿有点拿钟守意当出气筒了,却又嘴硬,赌气拿着请假单出了董事长办公室。她很快简单收拾了些东西,和苗娴雅打声招呼,离开了公司。回到病房的时候蔺董针灸还没有结束,房间里安静得出奇,她将手里的东西轻轻放到客厅的茶几上,蹑手蹑脚的走到了病床旁边。
蔺董平躺在病床上,屏风的后面有一个窗户,走进去才现陶云澈还在。他闭着眼睛耳朵里塞着耳机,头靠在窗边,像是在闭目养神。窗外,夕阳挂在天际的彩云间,没有风,一切都是静止的,就像画师笔下的工笔画,意境幽远沉静安然,平时被他的眼睛吸引了大部分视线,现在再看,他的面部轮廓分明,额宽眉深,让人禁不住联想到“周正”这个词。
鬼使神差的,蔺暖阳悄悄走到陶云澈的身边,轻轻摘下一只耳机,放入耳中,不是歌曲也不是小说。
“介部,玳瑁。气味甲甘、寒、无毒。主治预解痘毒……”声音听上去浑厚低沉,是陶云澈的。
蔺暖阳前段时间为了寻找有止疼效果的中药看过不少中医典籍,如果没记错的话耳机里播放的应该是《本草纲目》。
感觉到有视线停留在脸上,蔺暖阳抬眼去看,陶云澈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或者他压根儿就没睡,默许她轻轻靠近,又默许她摘下了了耳机。想到着,她的脸渐渐红了。他的眼睛半睁着,有一种似睡非睡的慵懒,看上去有些疲惫,密密的睫毛自然下垂,又为那双好看的眼睛平添了一丝温柔。她怔怔地看着,一时忘了该如何反应,直到看到他眼中急扩散的笑意,才忙摘下耳机,脸忍不住更红了。
“对不起。”蔺暖阳说。
陶云澈站直身体,低头仔仔细细地缠好耳机线,放进耳机盒里。做这些的时候,他几次抬头迅看蔺暖阳一眼又垂下,眼里的笑意一直没有散去。
蔺暖阳好不容易让脸回归正常颜色,看一眼墙上的时钟,悄声问:“是不是耽误你下班了?”
陶云澈摇摇头:“十分钟后起针。”
蔺暖阳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手足无措地后退了几步,看看蔺董,又迅瞟几眼陶云澈。气氛实在太尴尬,她开始没话找话:“你晚上怎么吃饭?”
陶云澈回:“食堂。”
“好吃吗?”
“不好吃。”
天就这样聊死了,蔺暖阳没了话题,又去偷瞄陶云澈的时候现他正回望着她,眼里藏着的那一丝笑意已扩散到全脸,这一次,他主动挑起了话题:“你挑食吗?”
蔺暖阳立刻回答:“不挑。”
病床上传来一声嗤笑,蔺暖阳挪到蔺董身旁,将声音压得极低:“给点面子。”
蔺董非常配合地恢复到平日里不苟言笑的样子,还贴心地继续闭着眼睛装睡。
蔺暖阳指了指客厅,先一步走了出去,陶云澈随后跟上,两人在沙上一东一南地坐了。她从袋子里拿出一盒蜜饯,打开,递到了他面前。
陶云澈也没客气,拿了一颗放进嘴里,有些酸。他皱了皱眉,问:“你喜欢吃这个?”
蔺暖阳也吃了一颗,酸得脸差点扭曲:“还好,我爸喝中药后习惯吃颗这个。”
“下次给你更好吃的,这个太酸了。”
“号称无添加原生态。”
“无添加还叫“蜜”饯?”
蔺暖阳看一眼陶云澈:“你好像心情很好。”
陶云澈漫不经心地说:“我今天和人吵了一架。”
蔺暖阳吃了一惊:“病人?”
陶云澈表情一滞:“算是吧!”
蔺暖阳识趣地没有多问:“看来你也属于泄后心情就会变好的那种人,既然这样何必忍着呢!”
“不得不忍。”陶云澈说着站了起来,“该起针了。”
小卖部在一楼东南角的角落,坐电梯下楼还要再走一段走廊。白天的时候走廊两侧的椅子上坐满了等侯的人,到了晚上,这里便安静起来。为了省电,大部分的灯已经关闭,留下的几盏也仅够照亮路。路灯将窗外大树枝桠的影子透过玻璃窗投映在墙上,风一吹便会出现张牙舞爪的狰狞相。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女人无声无息地靠墙站在一棵粗壮树干的影子旁,身形可以用骨瘦如柴来形容,使得病号服像挂在木架上一样空荡。她的头顶是四下散开的树枝,苍白的脸,花白的长,与这诡异的环境倒是十分契合,空洞无神的一双眼目送蔺暖阳经过走进小卖部又走出来,而后,走到走廊中间拦住了去路。
蔺暖阳停下脚步,目光下移,落在了女人那包得像面馒头一样的手上,然后视线上移,没说话,用眼神问她想做什么。
“烟。”女人的的声音哑得像在烟筒里浸了七天七夜。
蔺暖阳平静地回答:“没有。”
女人围着蔺暖阳转了一圈:“你不怕我?”
蔺暖阳也跟着打量女人,非常中肯地回:“你应该打不过我。”
女人似乎笑了一声。蔺暖阳之所以不能确定她是不是在笑,是因为不止她的脸看上去皮笑肉不笑,连出的笑声都是怪异的,有种类似某个机器排气的声,短促又飘忽。估计是赞同蔺暖阳的话,她又重新回到了树干的影子旁,头转向了小卖部,不再理她。
蔺暖阳就像什么事都没有生过那样重新迈开脚步往前走,穿过走廊,走出大门,绕过住院楼,在一棵大树下的长椅上坐下,打开塑料袋,拿出了一个冰激凌。外包装撕了一半,蔺暖阳听到了脚步声,而后看到一个高大的影子缓缓向她走来。路灯昏暗看不清来人的脸,她在心里简单测算了一下,有点高,应该是个男人,打不过。她掏出手机,悄悄摁下11o,手指放在通话键上,随时准备按下。她就是这样的人,一旦感知到危险,会提前做好准备防患于未然。
人影走近了,果然是个男人。男人的步伐明显慢了许多,仿佛在给蔺暖阳一个缓冲的时间,而后走到她面前,问:“我可以坐旁边吗?”声音低沉又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