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一剑刺向南弦,掺了魔气的剑比平时更锐三分。
南弦从小就没在比试中输给过他,此时剑锋相撞,他却竟然一瞬间被对方的威势震慑。他思维尚还有些迟滞,身体却已经本能爆出最强的力量,流淌在经脉底层的浑浊灵力不再遮掩,倾泻而出。
等回过神时,他已经一剑洞穿了对方心口。
掌门低头望着贯穿了自己的剑,语气平静,如同叙旧:“曾经你修为一骑绝尘,人人夸一声天之骄子、问道有望。当年师父离世,若非你好心施舍,说什么对宗门俗务不感兴,我怎会登上掌门之位。
“而既然这位置落在了我头上,我便只能担起这职责。我必须比你,比山上的那些老古板,比外面所有觊觎着隐仙宗的人都强。”他声音渐渐变得狰狞,“隐仙宗会走出千年来第一位半神,凌驾各宗。这原本都该是你的因果,如今我顶上了,你不助我,还要阻我?!”
嘶叫着的人渐渐消失,在狂风中化作尘沙。
那并非本体,只是一道化身。
南弦沉默地看着它散尽,虽然早就知道被侵蚀了神志的魔修会心智大变,也曾经亲手送走过不少。可此时他心里的感受,依旧难以言喻。
正想着,脸上忽然一凉,拍上来一只沾着尘土的爪子。
南弦一怔,擦了擦脸转过头,对上一双水盈盈的眼睛。
对视片刻,狐狸罕见地低下头,主动靠在他脖子上。暖融融的身体仿佛能驱散心底的冰寒。
南弦闭了闭眼,重抬起头时,面上已经看不出太多情绪。
他走到伶月旁边。徒弟躺在一地污脏的血泊中,嘴里也咳着血,察觉到有人走近,她费力地睁开了眼睛。
人类修士原本纯净的灵力,已经染上一道道浑浊的气息,伶月看着满村死无全尸的村民,黑如点漆的眼睛也渐渐转红。
小狐狸焦急地转了两圈,跳到她旁边,伸爪想去盖她的眼睛。
南弦从身后把狐狸拎起来,又带上这么些年收过的唯一一个徒弟。
“走吧。”他低声说,“不回宗了。”
……
修真界最近出了一件大事。
——传说隐仙宗掌门那个甚少在别人前露面的师弟,居然不知何时堕为了魔修,还一连屠了几个村子。
掌门制止未成,负伤闭关,事务交给了他座下弟子处理,谁也不知道他如今的闭关地点在哪里。
紧跟着没过多久,大6偏僻的西北角,瘴气和深林之中,又无声多了一个魔宗。
……
说“宗”其实不太妥当。
毕竟宗中成员寥寥,算起来只有两个人,一只狐狸。
但很快,那里的人就渐渐多了起来。
三个开宗长老每次出门,都能带回来不少人:散布魔功的引子被他们除去不少,但大6广阔,仍旧有些村子难以幸免。于是哪个村子的人被转化成了魔修,还没等各宗弟子前去围剿,人就都被带回了魔宗。
即便同为魔修功法,有些功法也更加易于控制。虽然能熬下来的人仍是不多,但经年累月,荒僻的深林中,还是渐渐有了人烟。
魔修进境本就飞快,偶尔还有慕名而来的散修,一些不慎被魔功沾染的宗门弟子,他们也全都捡了回来,魔宗的实力几乎一日一变,很快便初见规模。
……
南弦靠在大殿一角,看着林中遮天蔽日的毒障,又想起隐仙宗中郁郁葱葱的碧林,目光有些恍惚。
小狐狸反而很喜欢这,每天在林中跑来跑去。或许是过了幼年期,她的体型日益庞大,近期最喜欢的消遣就是趁南弦不备把他拱倒,然后爪子盖上来一顿揉搓。南弦边躲边擦她爪子上的灰,擦完抱着捏一捏,总觉得这记仇的狐狸,是在报复小时候被他强行抱着摸毛的事。
徒弟居然也适应良好。伶月原本娴静的模样不见了,越来越像那些魔修,还跟投奔过来的散修学着穿起了漆黑的皮草。
小狐狸的变化还比较好适应,毕竟再怎么变,狐狸也还是一只毛茸茸的狐狸。
但徒弟的样子……
魔修心态稍一走岔,便容易踏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而外在的每一丝变化和异常,或许都意味着隐患。
南弦沉默了一阵,终究还是委婉提醒道:“你近来,修行似乎懈怠了不少。”
伶月叹了一口气:“无法修仙,我心中其实有憾。只是转念一想,掌门……那个魔头也难登大道。像他那样随便修一修,活多久算多久倒是也好,乐得轻松。”
南弦看着她:“魔修功法之所以被冠上‘魔’字,只是因为它难以掌控,稍有不慎便会踏入歧途。但若顺心而为,无愧天地,亦可窥见大道。”
伶月眼神有些飘忽,不知在想什么。她最终还是正色道:“我明白。”
……
医者不自医,南弦劝起别人,话说得有模有样,但他自己却怎么看都是一个不上进的魔尊。
虽然偶尔也在修炼,但夏夕月每次围观,都觉得南弦飞升的心一点也不强,比伶月还会混日子。
比如这一次,看上去是在打坐,实际从浑身的气息来看,他完全是在躲懒小憩。
夏夕月于是小跑靠近,熟练地一头把人拱倒,抬爪踩了上去。
南弦睁开眼,叹了一口气,也伸手把狐狸扑倒,一人一狐很快在地上滚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