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夕月双眼迷茫雾,没有焦距的目光落在前方,也不知道看见了什么,忽然低低地“汪”了一声。
少女声音轻软可爱,像一句俏皮的玩笑。可结合她目前的处境,南弦却像被一道惊雷劈中,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
龙血树会唤起人们内心深处极其在意,或者感到恐惧的事,以此来让目标暂时丧失行动能力,甚至精神崩溃。
夏夕月刚才在幻境中看到的,恐怕就是后者——她最害怕的场景。
隐仙宗是如今的正道魁、天下安宁的象征,而夏夕月从小被掌门带回山中教导,并未见过世俗中的险恶人心。在这之前,她家中也十分富足,不曾有人敢对她苛待。
一路算下来,夏夕月人生中唯一遇到的、能和“恐惧”联系到一起的东西,似乎就只有凌尘那个人渣。
……究竟要看到什么,才会让这样一个温和娴静的人,突然去模仿狗的叫声?
南弦的目光,忍不住落在了夏夕月纤细脆弱的脖颈上,他注视着那枚隐于无形的锁灵环,脑中忽然浮现出两个刺眼的字——项圈。
“……”凌尘竟敢把她这样生来高贵的人……当做畜生来养。
南弦闭了闭眼,掌心几乎要攥出血,他简直不敢回想,自己在地底安稳度过的这近百年,夏夕月究竟在外面遭遇了什么。
……
夏夕月不知道旁边这个人,又双叒脑补了一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随着龙血树被南弦的神识灼伤,她也渐渐从那个令人生气的幻境中脱离了出来。
夏夕月有些茫然地睁开眼,察觉身前有一道人影,便费力地抬眸看过去。视线相触,南弦却像被烫到了似的别过头,避开了她的视线。
沉默片刻,他像怕碰碎什么似的,声音很轻,小心翼翼地说:“我刚才看到你被藤蔓缠着,担心出事,所以过来看看……你没事就好。”
他避开了刚才的事,装作自己什么也没有听到——对夏夕月来说,这种时候旁人露出异样的神色,恐怕只会让她更加难过。
对面,夏夕月狐疑地看了他一会儿:……?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南弦的神色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来究竟怪在了哪。
夏夕月短暂研究了一下,却现南弦总是避着她的目光。
于是几秒后,她隐约感觉自己懂了什么。
——难道南弦也在幻境里看到了刚才他宠猫弃狐的事,此时正有些愧疚?
想到这,看到南弦眼底深藏的黯然,夏夕月心里幽幽叹了一口气:作为一只讲道理的好狐狸,她生气归生气,但却分得清幻境和现实。
只是刚才身在幻境当中,如同一场大梦,思维受限,才容易被虚假的场景骗到。平时她可没有那么不理智,居然跟区区一只野猫计较,还扑过去要打架……这、这实在是太不优雅了。
一想到自己居然做了那样的梦,那副场面还恰好被南弦看到,夏夕月就浑身一阵麻,尴尬得想刨个坑把自己埋进去。
不过手指在土地上划拉了两下,她又渐渐回过了神:不对啊,刚才的幻境生在上界,南弦理应没有那时的记忆才对。
夏夕月:“……”所以他为什么是这样的表情?
……自己骂他和骂猫的梦话,被他听到了?
想到这,她不禁更尴尬了,艰难地动了动干涸的嘴唇:“刚才……”
南弦原本正小心撕扯着那些缠在她身上的藤蔓。此时听到这句话,他手指略微一僵,身上轰的腾起一股骇人的杀意。夏夕月坐在他对面,短暂竟感受到了一丝骇人的压迫感,她诧异地抬眸看过去。
那感觉一闪即逝。
南弦很快收敛了气势。他抬起头看着夏夕月,面色平静,衣袖掩盖下的五指却深深抓进那些藤蔓里,一时不知该继续倾听她的话,还是立刻打断。
夏夕月被他影响到,原本一句简单的话,说得有些磕磕巴巴:“我、我只是想说,我刚才可能睡懵了,说了些胡话……那个,你没听到吧,听到了也别放在心上。”
跟猫争宠,传出去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南弦点了点头,神色不知何时恢复了自然:“我刚才赶过来的时候,确实看到你似乎在低声念着什么,但没听清。”
“嗯,那就好。”夏夕月松了一口气。
这件事暂时解决,她很快记起了另外一件事:“对了,那棵树!”
她倏地起身,匆匆扯掉自己身上残余的干枯藤蔓,快步跑向那只银网。
然后心里一轻。
龙血树没能挣脱这件用来捕捉它的法宝。此时它正团团蜷缩在里面,树干上裂开两道眼睛一样的细缝,怨毒的目光望着她,挣扎不休。
虽然看上去丑了点,而且态度不甚友善,但想想它的功用,夏夕月顿时对这家伙越看越顺眼。
她原本想把龙血树就地递给南弦。
但转念一想,他现在一截木头,本体又不在这里,随时可能因为各种变故忽然拆散,散了也没法形成秘境等凌尘来取……思来想去,还是在她这里更为稳妥。
这么想着,夏夕月背对着南弦,把龙血树小心移到培植盒中封好,放下了凌尘提前刻好的层层封印,然后将玉盒装进了自己的本命空间当中。
南弦想起夏夕月那种喜欢珍奇灵植的性子,并未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