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南弦拿给夏夕月的,其实只是普通的消暑茶。
当然,里面掺了一点点不那么普通的寒冥果的汁液。
寒冥果是魔修领地深处,那条被他们称作“冥河”的河流旁边结出的果实。冥河沿着深崖流淌,时常变道,两侧怪石嶙峋,有无数走火入魔的狂暴妖兽潜藏,极难深入。
南弦现在身体还被禁锢在地底,只能借用木傀离开宗门,实力大减。好在以往的记忆都还在,他靠以前的经历,捡漏了几棵没正经长在聚集地的果子。
寒冥果虽然没法根除火毒,但极寒的属性却能将浮在经脉表层的火毒吸附出来,让人短时间内不会火毒爆,也能用作稍后祛毒的铺垫。同时它对阴属性的体质大补。夏夕月现在这样,恐怕就是刚接触到寒冥果还不适应,像初次醉酒一样,要缓一缓。
接下来,去无方秘境拿到清心果,直接用上,就能除去她体内的多数火毒。
只是……
南弦目光落在夏夕月身上,想起之前她蔫哒哒御剑的样子,心里无声叹了一口气。
像现在这样连日光都难以抵挡,进了秘境,恐怕也会遇到别的危险。
可若是分开,他进秘境,夏夕月留在外面,他又担心原之卿会动什么手脚。
南弦:“……”啧,先前真不该让她一起过来。可惜寻常毒素难以对夏夕月生效,寒冥果的汁液,效果又无法持续太久,就算一时迷晕,她也很快就能再追上来。而针对神识的术法,又容易触动她神识当中的火毒,不能冒险。
所以果然还是原之卿的错。如果没有他在,就能放心让夏夕月留在秘境外面了——隐仙宗那位老掌门真该找个医修治一治眼睛,收个弟子是人渣,弟子的弟子又是魔宗跑来的卧底。而掌门不仅一无所觉,竟然还对那魔修委以带队的重任。
南弦对老掌门的做法颇有微词。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探讨掌门眼光的时候。
比起做这种无用的事,还是要优先解决眼下的问题。
……
这么想着,南弦坐到榻边,拉过夏夕月的手,挽起她宽大的衣袖。
纤细小臂逐渐露了出来,南弦目光落在上面,无声蹙了一下眉。
随着药性激,夏夕月小臂上那一点朱砂痣似的火毒斑,此时已经晕成了大片火斑。它沿着经脉,从手臂不断爬升向上,最终隐没在衣物里。淤积的火毒被刚才饮下的寒气激起一层,印在皮肤上,越鲜艳欲滴。
犹豫片刻,南弦伸出手,手指点住最接近心口的骇人红印,顺着斑纹,逆推向夏夕月的指尖。
他的手所过之处,原本鲜艳的红斑逐渐褪色,像是被滤到了另一边。夏夕月细微颤动起来,胳膊又痒又麻,她在昏睡中蹙起了眉,循着本能要往别处逃,但才刚一挣,又被牢牢按住。
随着这种缓慢但稳固的推进,夏夕月靠近手腕的那一侧,斑痕越来越鲜红,虚浮的火毒都被逼到了这里。
南弦停下动作,拉起她的手,凑到唇边,打算咬破指尖,把那些毒渡到自己体内——虽说现在他只是一具木傀,但他的灵力和神识,却都带着一丝三伏火的气息,对火毒多少有些吸引力。
这样一来,就算没法清除火毒,但至少能短暂防止火毒爆,方便夏夕月在秘境里自如行事。
刚要咬下去,南弦猛然间察觉到什么。
他忽然掩下夏夕月的袖子,回身一剑刺出。
剑气如虹,呼啸掠过半个船舱,眨眼间逼近到门边。
然后被另一把剑挡住,慢慢挥散。
原之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收回手,坠着流苏的门帘在他身后合拢,隔开了里外的空间。
……
原之卿随手挡开那一道阻拦他前行的剑气,笑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
但开口之前,他看清了榻上的景象,以及被“云华”半揽在怀里的夏夕月,一时顿住。
刚才,隔着船舱,原之卿察觉到夏夕月呼吸变缓、似乎已经陷入沉睡。再加上此时船舱里的另外一个人,是顶替了“云华”身份混进来的魔修,因此原之卿打算趁机进来,问问这个同行究竟有什么目的。
若是大家的目的并不冲突,就互不干扰。
而若是谈不拢,那就事先解决掉“云华”,免得横生事端。
……
进门之前,原之卿满脑子陌生魔修的阴谋诡计。
进门之后,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一掀船帘,居然迎面撞见了这么一幕:一个魔修冒着巨大风险,顶替掉器宗席弟子、混进了去往秘境的队伍,一路奉上法器、殷勤递茶,最终竟然只是为了……麻晕夏夕月抱着?
……这是事业心强的魔宗少主难以想象的动机。
原之卿脸色变幻片刻,最终定格为一丝满是恶意的冷笑,他看着云华:“真没想到,你居然是冲着她来的。只可惜你大概还不知道,你怀里那位,早就已经有主了——仔细看看她的脖子,那枚‘项圈’漂亮么?”
“……”南弦早就知道这人说不出什么好话,但一提到这个,他脑中浮现出凌尘那个人渣,平静的眸底还是无声掀起波澜,杀意凛冽。
在地底的这近百年,南弦除了修炼,闲暇时间其实还想了不少对付凌尘的方法。下毒、布阵、引诱他走火入魔……只要能成功,哪怕只是让凌尘出点岔子,都能让夏夕月有喘上一口气的空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