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蛇般的乌黑灵力,悬停在那些炽热火焰的上方,犹豫许久,才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一样,飞下探卷住一小缕,又倏地收回,缓缓将它纳入经脉。
三伏火蕴含着无与伦比的强大力量,但同时,它内部也携带着经年积累的火毒。
前世,那些毒如附骨之疽般跟南弦纠缠在一起,难以拔除,最后他连神志也被侵蚀沾染。
那种深入骨髓、无时无刻不在作的剧痛,令人望而却步。但比起一辈子被关在地下、最后像工具一样悄无声息地死去,南弦还是果断地选择了火,和它附带的火毒。
一旦做出决定,他便不会再犹豫。
南弦很快闭上了眼,体内灵力无声运转,开始了对三伏火的驯化和吸收。
……
地底深处不见天日,难辨昼夜。
南弦炼化了不知多久,神识忽的一动。
——有人正在靠近这里。
“……”
他望着幽森的洞口,缓缓眨了一下眼睛,心中闪过无数思绪。忽然他停止一切动作,散去全身力道,虚弱阖眸,任凭自己像一只无力挣扎的猎物一样,悬挂在蛛网般细密的镣铐上。
……这才是尚未摸索出魔族功法的“南弦”,此时该有的模样。
……
几息之后,一道人影出现在了岩洞入口。
那人微一停顿,很快走近,身影被岩缝中流淌着的火光映亮。
轻盈的脚步声传入南弦耳中,他心里一动,现这道步伐和凌尘不同。一道念头忽的闪过,他暗暗从长睫下瞥去一眼。
然后微带诧异地现,来人居然是夏夕月。
南弦:“……”这个小师妹,竟然真的从凌尘手中活下来了?
……
夏夕月没能现南弦那短暂的睁眼。这里光线本就昏暗,南弦低垂着头,睫毛又长,眼睛被一片阴影笼罩。
总之,等夏夕月走到近前,她只看到少年版的自家仙君,此时正很虚弱似的挂在锁链上,正在晕睡。
夏夕月并未多想,因为这才是正常状态——南弦刚被废掉经脉,又是被关押在这种环境恶劣的地底,活蹦乱跳才不正常。
她一拂衣摆,在南弦对面席地而坐,抬眸打量着被锁在镣铐中央的人,心情有些复杂。
原本夏夕月还有点怨念:灵兽化形,对它所在的府邸来说,本该是一件不小的喜事,仙君们甚至会摆宴庆贺。可她那时一睁眼——仙去房空,满屋寂寥,差点以为南弦是要变身渣仙玩弃养。
不过后来,循着气息一路找到轮回司,混进去当了员工之后,夏夕月才渐渐现,仙君们的生活,似乎也不像她想象中那么安稳。
前几天在药峰养伤的时候,夏夕月悄悄跟小灵鸟套了套话。然后得知,成仙并不意味着一切结束。
仙人亦有晋升的余地,有些要轮回历劫,有些要受天道洗练,以证心性。而南弦仙君从前以魔道成仙,听说不太受上界的天雷待见,时不时就被突降雷劫。这次进轮回司,听说也是因为他渡劫时不知为何分了心,不慎伤到神魂,于是被送去轮回司紧急入院。
想着想着,夏夕月就忍不住为自家的倒霉仙君叹了一口气。她望着镣铐中央的南弦,抬手摸了摸他脸上的细小伤痕,擦去旁边的血迹。
冰凉水汽拂过南弦的脸,“昏睡”着的人本能一躲,镣铐哗啦响动,又瞬间将他拽回原位。
夏夕月一怔,以为南弦这是要醒了。
但收回手,停下动作细看,却见他依旧没有睁眼——刚才的那一下,似乎只是身体遇凉之后的本能躲闪。
夏夕月:“……”算了,晕着也好。
如果被这张久别重逢的脸一直盯着,她还真怕自己工作的时候会突然走个神,不慎给南弦开通了什么过于古怪的奇葩功法。
……
想起自己肩负着的“把南弦捞出小世界”的艰难使命,夏夕月没再乱想。
她回忆了一番从重置前的资料当中,提取出来的魔族功法。然后抬手搭在南弦肩上,缓缓阖眸,指尖放出一缕绵长的灵力,小心探进了少年的经脉当中。
水灵根带着一丝治愈属性。夏夕月温润的灵力,顺着南弦干涸被废的经脉,逐渐深入。
她一边探查伤势,一边打算让灵力顺着那套“南弦专属功法”走上个十几圈,好让南弦在昏迷期间,用身体记住那一条最适合他的运转路线。
……原本应该是这样的。
可实际上,等灵力真正探进南弦体内,夏夕月认真感受了一下其中的情况,渐渐懵住。
这些经脉……很抽象。
资料当中给出的经脉图例,夏夕月看得懂,也能牢牢记住。
可此时,真正准备循着上面的路线,带人修炼了,她才忽然现:这当中的难度,远远胜过她先前的想象。
——资料中给出的经脉图,更像是一张静态迷宫图,以俯瞰全局的视角,标示着该走的路径。
然而此时,夏夕月却骤然变成了第一视角,意念随着自己的灵力,一头撞进了这一座“人体迷宫”当中。
“迷宫”中的路径四通八达,可以往任何方向延伸。而且它并非一成不变,而是曲曲折折,随时都会因吐纳和身体的姿势而改变。此外,真实的经脉没有颜色、更不是中空的管道,不可能像图例中那样,一眼分辨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