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斌,报道里还是篮球运动员,在他印象里已经是体育总局的高层。
年轻时也这么爱哭啊。岑肆看着钱叔登上领奖台哭得满脸皱纹的特写笑,干脆靠着书架坐在地上,仔细翻阅起来。
他想起自己才得病那年,已经中年谢顶的钱斌来医院看他,起初哪怕眼眶憋得通红,话里话外还是稳妥的安慰。但他那会儿病得太重,真像电视剧一样,没绷住当着人家的面呛出血来。
现在想起来岑肆依然尴尬,不过那时更尴尬的是钱斌。一个身高两米的四十岁男人,好歹也是个官,猛然哭得地动山摇毫无形象。主治医生和护士都吓得直接带着抢救仪器跑过来,却看到躺在床上的人还有力气反安慰。
岑肆边看边不讲究地伸长腿,脚直接搁在对面“经典著作·外国文学”的书架下面。
这扇书架另一面站着江识野,不知道对面坐着个人,只时而蹲时而站地瞎翻找着书。
书架里的书摆放得杂乱,斜着歪着,像失败的多米诺骨牌,或是没抵消的俄罗斯方块。
江识野半蹲着身子选,隐隐听见对面传来很低很浅的哼唱声。
这歌唱得一般,甚至有些跑调,好在音色好,声音沉,宛如环绕旧时光调到最低档的立体声。
在《人间喜剧》和《基督山伯爵》两本书脊的空隙里,江识野看见了一截白皙的脖子,宽阔的肩膀。
他眼神往下,是《加缪选集》。
和两只青筋微凸的大手,正捧着本花里胡哨的杂志。
他的眼神又匆匆往上。
《孤独漫步者的遐想》
鼻梁。
《娜娜》
《第二性》
眉骨。
《兰波诗选集》
额头。
黑。
在浅吟哼唱中,江识野的眼神快滑过书脊的名字。
却不得不在那些空隙里滑进对面人的模样。
这儿好像都是法国文学。
他要找什么书啊?
他不知道,好像总找不到,眼神一直在搜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