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父看着大女儿颇类妻子的脸,久久沉默,半晌后伸手将她扶起来,低声道:“囡囡,你还小,不该这样把自己搭上。爹现在身体还结实,就让爹来想办法吧。”
他不得不承认,囡囡说得对,就凭儿子和小女儿的做派,确实一点儿情分都不顾。放任下去无异于掩耳盗铃慢性自杀,必须得有个决断。
只是把若怜嫁出去,把若凤送到书院,还远远不够……
书房密谈之后,苏芙蓉连着四天没见过苏父,只在第五天的清晨听迎春汇报他回了家直奔风荷园,许久不见出来。
到了傍晚,苏父将禁足的苏若怜和抄经的苏若凤放出来,全家一起吃晚餐,并在席间宣布贤王将不日迎苏若怜进府,以左侧妃的名义。
此话一出,满桌人心思各异,但看苏父面色疲惫,鬓角白都添许多,没人敢多言,各怀心思地沉默吃完了饭。
……
本朝规矩,亲王可以有一个正妃和两个侧妃,其中侧妃又以左为尊,可以说左侧妃是正妃之下第一人。
苏若怜得了这个准信儿,虽有些不满,到底去了桩心事,转天就开始筹备嫁妆。
她自信向来得宠,后院又是姨娘掌管,即便没有一百二十抬的嫁妆,也得有沉甸甸的压箱金,自己只专心做个嫁娘即可。
和亲女儿相比,玉生烟冷静得多,她问过苏父之后,就把自己这些年积攒的不少东西换了钱,统统弄成银票交给苏若怜,要她小心保管,嘱咐道:“你爹说了,贤王内里并不满意这门亲事,是他拿出苏家半成红利才松的口。现在距离正日子不到一个月,还有满城的眼睛盯着,咱们不可张扬。”
苏若怜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一沓银票,嘴巴开了又合,艰难道:“爹爹是想一顶小轿就把女儿打出去吗?”
她是左侧妃啊!怎么能这么寒酸?
就这么进门,叫贤王怎么看她?叫她怎么在王府立足!
“财不露白,这可是五万两银票。你爹那边还有两万两,到你出门的时候给。”玉生烟将银票交给女儿,安慰几句就离开了。
女儿到底年纪小,不知道孰轻孰重,压箱钱再多,能跟整个苏家比吗?
现在最要紧的,是挽回若凤在老爷心中的地位。等儿子继承了苏家,女儿要什么没有?
玉生烟秀眉微蹙地离开,在她身后,苏若怜将银票放到匣子里,恨恨拍上盖子,两眼泛红。
都怪苏芙蓉!
如果不是苏芙蓉搅乱计划,她应该风风光光地带着十里红妆出嫁,成为名正言顺的贤王妃,怎么会落到这种地步!
“苏、芙、蓉!”苏若怜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满腔都是怨怒,浑然忘却是她自己先动的手,只慢慢用绣花针将香囊戳成了筛子。
☆、消息
八月初九,苏若怜如期出门。
遵循礼仪,柴傲天并未迎亲,而是派了府中管事带人前来,要将苏若怜接走。
“我来背妹妹出门吧。”苏若凤被苏父留在家中抄经兼送嫁,此时见妹妹不能穿正红娘服出嫁,心头伤感,撸起袖子要背苏若怜。
“不要!”玉生烟忙忙阻止,上前把苏若凤袖子放下,“你瘦成这样,哪里背得动若怜?”
苏芙蓉面无表情地瞥过去,不知怎的心头一动。
这个庶弟被苏父惩罚,在祠堂抄经大半个月,但苏家不是那种规矩严苛,又靠严苛规矩折磨人的人家,他只要每天跟上工似的待满三个时辰就行,每日三餐饭□□细,晚上还能回自己院子休息,成群小厮伺候着。
这个待遇照理说还行,但苏若凤不知是心理压力太大还是怎么搞的,整个人都憔悴了。还不是那种普通熬夜吃苦的憔悴,而是急剧憔悴,整个人瞧着都枯黄干瘦了些。今天为了送嫁,他甚至涂了脂粉修饰气色。
苏芙蓉清凌凌的目光在苏若凤和玉生烟身上扫过,就不再关注,维持着端庄平淡的表情将苏若怜送出了门。
贤王府管事不着痕迹地瞄了她一眼,现并无异常,当即挥手示意接亲的人抬起侧妃,脚步飞快地走了,背影都透着轻松。
苏芙蓉:“……”
她曾痴恋柴傲天,又逼他娶自己庶妹,不管哪个都算得上言行狂放,大胆至极,以至于接亲的管事总是分出一只眼盯在她身上,唯恐她再搞出什么。
现在顺利接人,恐怕回去都要开桌席面庆祝。
苏芙蓉有些好笑地想着,掉头去了书房寻苏父,留下玉生烟等人在门口哽咽眺望。
“囡囡,”苏父鬓角的白更明显了,眼神却犀利透亮,“从今天开始,你就跟着为父,熟悉咱们家的产业吧。”
苏芙蓉深深一拜:“谨遵父亲教诲。”
从这天开始,苏芙蓉就不用刻意疾步走减肥了,因苏父带着她,成日奔波不休,常常上午在这家铺子,下午在那家铺子,不是盘账就是见人,忙得像个陀螺。
晚间沐浴,迎春都忍不住感叹:“小姐,你晒黑了好多。”
苏芙蓉:“……还好吧。”
她对做生意的辛苦有准备,并不觉得如何,反倒更加充满活力,甚至看着满库房金银都能生出一种满足感,也不知道哪来这么强的赚钱欲……
“小姐!”迎春往水里撒了的花瓣,嗔怪道,“你可是还要成亲的。你忘了少将军吗?你想让他回来看见一个黑不溜秋的娘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