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生烟见状,对苏若怜使了个眼色,后者犹豫了会儿,起身道:“爹爹,女儿近来学会一种针法,为您绣了个香囊,爹爹戴上看看可好?”
苏父从神游中回来,笑道:“好啊,快让爹瞧瞧。”
他有心想夸小女儿贴心懂事,顾忌苏芙蓉在场,到底咽下去了,只在苏若怜将香囊拿过来的时候左看右看,夸她心灵手巧,又叮嘱不要坏了眼睛。
苏若怜乖巧应道:“爹爹放心吧,姨娘看着我呢,不会累着。”边说边拿起香囊要为苏父戴上,顺势给了旁边苏芙蓉一个挑不出毛病的微笑。
苏芙蓉:“!”
满意地看到苏芙蓉变了脸色,苏若怜带着盈盈笑意为苏父戴上香囊,撒娇让他不许摘下,又催他去休息。
天色晚了,人又疲惫,很快苏父就带着玉生烟离席而去。
三个儿女也各自告退离开,出门前苏若怜得意挑眉,娇声道:“姐姐好好休息。”
苏芙蓉再刁蛮又怎样?她姨娘还是苏家后宅唯一的女人,最得父亲看重!
“这香囊是你自己做的?”苏芙蓉脸色不怎么好,目光如刀锋割在苏若怜面上。
“那是自然。姨娘从小就教妹妹女工,可不是只会安排下人的。”苏若怜摸摸脸颊,趁机展示手上的伤痕,“为了给爹爹做香囊,扎几针算什么?亲手做的才最有诚意。唉,都怪我有了伤疤不易好,反倒害得爹爹心疼了。”
苏芙蓉冷冷一笑:“那就好好休息吧。”说完迈过门槛,扬长而去。
身后,苏若怜志得意满地扭了扭手腕,朝相反方向而去。
虽然送出香囊让她心疼了片刻,但能看到苏芙蓉憋气走人真是太值了。她是狠下过苦功的,女工甚好,大不了再做一个便是。
……
苏若怜自顾自得意,殊不知苏芙蓉转过身就无声冷笑,面色如冰地回了芙蓉园,命人准备柚子叶烧水。
她要泡澡。
柚和“佑”同音,柚子叶又天然带着一股不浓不淡的清气味,因此成为驱邪去晦气的不二之选,苏家也常备着,好在重要节日、宴会时能供人使用。
现在苏芙蓉突然要用柚子叶煮水泡澡,迎春几人心中讶异,又不敢多问,忙不迭就去安排。
待仆婢手脚麻利地准备好一应用具,苏芙蓉遣退众人,独自坐进一丈长宽的四尺高大澡盆里,像泡温泉似的往小木椅上一摊,长长吐了口浊气。
“真是意想不到啊。”苏芙蓉在袅袅热气里自言自语,眼神却没有半分温度。
苏若怜自小就会讨爹爹喜欢,不会拿针时就能送络子,这几年更是时常送个香囊腰带什么的,苏芙蓉作为一个不擅女工的人,对她送了什么根本毫无兴。
可是今天苏若怜吃了瘪诚心报复,故意趁着送香囊的时候在她面前转悠,好让她看清楚,最好心生嫉妒怒而去。
那香囊确实精致,三面圆鼓鼓的,像是三个半块葫芦拼到一起,偏又浑然一体,没有斧凿痕迹。葫芦上绣了个胖娃娃骑鱼,娃娃虎头虎脑的,脑门上顶着一个“苏”字。
胖娃身下一尾红鱼也肥嫩可爱,鱼尾灵活地打了个弯,将整幅绣画连接起来,生动至极,越显得心思巧妙,绣工不凡。
苏芙蓉很给面子地瞄了两眼,初看就觉得眼熟,待多看两眼,忽的想起来这个香囊为什么眼熟,却是原身曾经见过!
而且就挂在她和柴傲天在贤王府的房间里,床头雕花蟠桃的枝蔓中间!
如果苏芙蓉没有穿来,按照原身记忆里的时间线,她很快就会在流言纷飞的情况下乘着小轿去贤王府当侧妃,然后憧憬着母凭子贵,恨不得今天怀明天生,三五不时地对着床头的香囊许愿。
只因为这个香囊上面绣了个胖娃娃,又是柴傲天悄悄挂上去的,原身就误以为他跟自己一样思子心切,非但心中满意,没事儿还对着香囊想象下柴傲天的心情,独自甜蜜。
一念及此,记忆里的香囊霎时间和苏若怜手心里的重叠起来,连鱼尾处六片绣反的鱼鳞都一模一样。那条长而肥的尾巴在香囊上静止不动,却在苏芙蓉心里打出片惊涛骇浪,翻腾不休——
如果这个香囊果真出自苏若怜之手,那她和柴傲天是什么关系?
如果苏若怜和柴傲天早就两情相许,那原身的巧遇痴迷、疯狂追逐,会不会也是早就设计好的?
这乍起的念头仿若晴天霹雳,猝不及防地击在天灵盖上,苏芙蓉又惊又怒,死命咬牙维持住脸色,硬撑到离席又问了苏若怜一遍。
果然,这个香囊就是她做的。
看她起初犹豫的样子,应该并不是早早给苏父准备的礼物,而是要送给柴傲天的。
原来这对狗男女现在就已经勾搭上了,不对,肯定是在更早的时候……
仿佛开启了暗流的闸门,往日不曾注意的线索迅串连起来,苏芙蓉强忍住恶心返回芙蓉园,越想越是心惊——
原身和苏若怜自小争吵抢夺,可是自打她开始追逐贤王,这个庶妹就没再出什么幺蛾子,反而时常假借出游为她创造机会,还得了不少饰做谢礼。
自进了贤王府,原身和苏家联系甚少,后来更是被扔到偏院自生自灭。但是此刻想来,原身直到饥寒交迫死在大雪天,都不曾听说过正妃的消息,只知道和颐县主成了侧妃后渐渐失宠,真的只是因为她与世隔绝不通音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