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回床前的柜子上取油灯,怕那黄豆大的灯火被风吹灭,手掌护着油灯领着饥肠辘辘的月明去厨房。一通忙活后一人捧着一个大碗蹲在厨房外辣阴台下面的台阶上吃面。
男人做饭只要熟了就行,面条里只加了猪油和盐除了咸味一无所有,跟昆明家里老妈子做的饭简直没法比,月明吃了两口就吃不下去,把碗放在台阶上用手背抹抹嘴道:“我吃饱了。”
长生睡得正香被她折腾起来做饭哪可能饶过她,竖起眉毛道:“饱什么饱,把面条给我全吃完了。”
吃这么难吃的面月明本来就委屈,见一贯让着他的师兄凶她就更难过了,带着哭腔道:“人家本来在昆明呆得好好地,你们非得让我来这里吃这么难吃的面条。”
看着月明眼泪挂在眼眶上要掉不掉长生慌了,这丫头哭起来惊天动地,把师傅吵醒了他可没好果子吃。
把碗扔一边道:“半夜把我吵起来伺候你还嫌弃我做饭难吃,我都没哭,你倒是先哭上了。”
月明不想跟他讲理只是一味哽咽道:“我不要在这呆着,我要回昆明。”
“回昆明干啥,在这不也好吃好喝的。”
好吃好喝?月明含着泪斜眼瞅了瞅身旁哪碗已经坨成一团的面条。
她这番无言的控诉让长生又气又好笑:“好好好,我做饭难吃委屈我们大小姐了,我明天带你上街去吃好吃的,行了吧!”
月明想起下午没吃成的米凉虾,把泪意忍回去好奇地问:“米凉虾是什么?好吃么?”
“就是木瓜水加凉虾呀!你想吃的话我明天给你买,泼水节这里的人还会做一种叫豪崩的米花配着吃,还有泼水粑粑,都挺好吃的。我都给你买行了吧。”
不管长生是会真带她去吃还是给她画大饼,反正现在她的心好受一点了,也有心情聊天。
想起自己都不能回学校上学了她连忙问:“这里有学校吗?我以后也要在这上学吗?”
“恐怕不行,没有女校,这里的孩子念书都是去庙里,学的还是傣文,式学堂只有缅宁城有,土司府的私塾里学的都是四书五经,你想去吗?”
几句就把自己聊抑郁了,月明再次悲鸣:“所以你们到底为什么要把我弄到这里来。”
长生沉默了一会,觉得月明都13是个大姑娘了,有些事应该让她知道了。过了泼水节他就要和师傅去腊戌,放她一个人在允相这么懵懵懂懂、不知处境险恶,他和师傅出门也是不放心的。
“师傅在这帮罕土司种鸦片你知道吧?”
月明点点头。她一开始是不知道的,他们俩只跟她说来允相买些药草,一走就是好久。兰应德还时不时回昆明看看她,师兄可是一年多没见了。家里的老妈子嘴碎,爱和守药铺的小学徒聊天。诸暨街几个开烟馆的回民老是神神秘秘地来药铺买药,老妈子好奇地跟小学徒打听被她听了个正着。
“师傅不仅帮着种还帮着销,走的是缅甸英国人的路子,以前罕土司的鸦片都是卖给军队那帮人,师傅来了后就换了销路怕军队那帮人找麻烦,你一个人在昆明让我们怎么放心?所以师傅这次假装回昆明去谈生意把你接来,动静也不敢闹得太大,对外只说带你来允相过泼水节。”
月明有些不解地看着他:“我们躲在这里他们就不找麻烦了么?这里就没有军队了么?”
“昭通帮的五爷给师傅引见了龙司令家的龙三公子,龙三公子已经答应出面,这件事很快就会解决的,只是在没解决之前你只能呆在允相。”
解决了这件事她就能回昆明了么?月明想问,但想了想还是没问,怕答案不如人意她今晚睡不着。
也不知道是聊天话题的沉重让人没了胃口,还是这碗难吃地面条起了作用,月明现在觉得不怎么饿了。看着天上的月亮也不像喜洲粑粑了,她深深叹了口气道:“所以啊,为什么要卖鸦片呢?像以前一样开药铺不好吗?我们也不用因为要避祸背井离乡。”
看着师妹失落的小脸,长生没敢把另一个坏消息告诉她。温言对她道:“吃饱了吗?吃饱就去睡吧!碗放着就行,明天玉香大妈会来收拾的。”
月明起身回了房间重躺回床上,把蚊帐仔细压好后拉过师兄去布朗族织娘哪里给她买的牛肚被盖在肚子上。盖了一会觉得热又把脚伸出来,床边矮柜上的油灯出昏黄地光。没有电就是麻烦,月明觉得这盏灯还没外面地月亮亮堂呢!
玉香大妈临走时在房间里给她插了一瓶大树夜来香,师兄说这花可以驱蚊子。一根树枝上开满了米色的小碎花,浓郁的花香充斥在房间里,月明越闻越精神,想把花给扔了又懒得起身。
她觉得允相这地界真是处处跟她不对路,都有蚊帐了还插什么花呀!就不能给她点个蚊香么?
因为带着深深的怨念睡过去,第二天起床时月明看上去没什么精神。见她起床玉香大妈把洗漱的热水给她送进去放在架子上就去厨房做早餐。
早餐吃的是米线,筒骨熬得汤奶白奶白的,让月明想起在昆明每天喝的牛奶。
她问正往米线上加肉酱的玉香大妈:“没有牛奶吗?”
玉香大妈会的汉话只有两句。吃饭了!我走了!听见月明和她说话不解地看着月明,眼睛眨呀眨地表示没听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