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这个时候,天道就在心中难免埋怨唐久——虽然唐久乖乖的应劫而去,保住了此间的长久安稳,保证在下一个天地大劫来临之前他们这个世界不会再有覆灭的危机。但是偏偏就她多事,临了临了送了纪尘寰这样一身逆天的血脉灵术,让纪尘寰以区区凡人之躯,却多了几分与天争命的底气。
蜉蝣撼大树。
最开始的时候,天道对纪尘寰的所作所为只觉可笑。他看纪尘寰,就如同看蝼蚁。蝼蚁再如何挣扎,不过是徒增笑耳。
可是随着纪尘寰手上的天命者的鲜血越来越多,不知怎的,就连天道都生出了几分要避其锋芒的感觉来。
唐久和澹台余烬当年要诛杀一个慧空都是如此费力,而如今纪尘寰杀上几个天命者,竟如同砍瓜切菜一般。
一贯知道纪尘寰这小子有些邪门,但是澹台余烬每一次看见纪尘寰解决那些天命者的时候,都还是会感慨这小子是真邪门。
其实不用拂世金瞳,这场下站着的那个小弟子也略是显眼的一些,就连平素一向稳重的斜谢彦也忍不住在脸上露出了几分惊讶的神情。
也不怪他们这些故人惊讶,因为……那个被纪尘寰注意到的,天生带着金光的少年人,竟是生了一张谢彦他们只会无端觉得熟悉的脸。
谢彦的目光措不及防地投向了纪尘寰。
注意到纪尘寰在看着那个少年的时候,谢彦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原因无他,因为这个少年生的有五分像唐久,而另外五分却是像极了纪尘寰。
谢彦的目光微微的呆滞了片刻,他想起来了几百年前,他这个小师弟在他面前第一次生气的时候的样子。
在唐久去后,纪尘寰执掌了归去峰。他对宗门中事说不上上心,也说不上不上心。他修为在那里,就只是在入虚宗之中坐镇,就无人敢来挑衅。
纪尘寰一向爱惜羽毛,也爱惜“仙门老祖”的名声。他从来不会在人前骇然出手,只是那一次,纪尘寰却是当着整个上清界的人的面杀了一个女子。
他剥下了那女子的整张面皮,手段之残忍,让很多修士都忍不住侧目。
纪尘寰之所以如此,原因无他,因为那个女子生了一张和他师父一模一样、别无二致的面皮。
虽然后来证明,这个女子是别有用心者派来的细作,想要蛊惑若虚宗的老祖,搅乱上清界的安宁,纪尘寰出手无可厚非。但是他当时下手之狠戻,还有那句凶兽一样咆哮而出的“似她者死”,还是成为了那场宴席之上很多修士的梦魇。
旁人无从窥见纪尘寰对唐久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思,只不过却知道了,原来若虚宗中那位应劫而去的老祖,正是现在的这位老祖的心头逆鳞,绝对不可触碰。
和唐久生的一模一样的人不行,那么,长得简直就像唐久和纪尘寰的亲生骨肉的呢?
与这天道斗了这样久,就如同纪尘寰拿捏住了天道的软肋一样,天道也不是对纪尘寰的心思半点无知。
到底是天道,他能左右众生命运,也能找到纪尘寰的弱点。
“如果……那大概就应该长成这个样子。”谢彦将说不出口的话吞了下去,可是这后半句,终归能让当年的故人窥见一点其中端倪。
谢雨师和韩三水对视一眼,两人双双拉住了谢彦的袖子,示意他不要胡言乱语。
自家认为小师叔对老祖的心思,不能说是司马昭之心,只是近这世间的所有喜爱,哪能不露半分端倪?韩三水和谢雨师也不是第一天认识纪尘寰了。他们两个知道其中的种种,也知天意弄人。如今再看见山脚下站着的少年人,谢雨师最先叹了一口气。
谢雨师近日心绪不宁,连推几卦,总觉得今日要有事情生,所以才会派小弟子去找小师叔出来坐镇,却没想到这卦象却印证在了小师叔身上。
早知道如此,谢雨师真觉得自己不该去扰小师叔清静。
看见谢雨师有些自责的样子,韩三水拍了拍她的肩膀,半晌无语。
纪尘寰死死的盯着台下站着的生成那般模样的少年,而少年毫不畏惧地仰头与他对视,甚至还在唇边漾开了一丝笑意——他笑起来的时候,就更像唐久了。
“纪大哥,那位仙人……生得好像你。”一个鬓边簪了一朵粉红色小花的女孩轻轻的拽了一下少年的衣袖。她偷偷的指着纪尘寰用,自以为小声的音量对那个少年说道。
在场都是修士,这个女孩以为自己很小声,殊不知这话已经落在了场上所有人的耳朵里。
“不要乱说,当心得罪了仙人。”被女孩子称之为“纪大哥”的年轻人果然很有大哥的模样,这一会儿他拍了拍女孩子的头,虽然说着训斥的话语,不过绝对没有很严厉。
纪尘寰淡淡地收回了目光。他伸手端起了一旁的酒盏,面不改色的咽了下去。曾经他不会喝酒,但是唐久喜欢,如今他喝着喝着便也习惯了。
“主人,我在他身上感受到了您师尊的气息。”纪尘寰的内府之中忽然响起了一个弱弱的声音。
这是当年幻花大会上纪尘寰得来的浮花浪蕊珠,后来纪尘寰自然进过很多很多种秘境,也得到过比浮花浪蕊更好的法器,只不过浮花浪蕊始终能够呆在他的内府。
毕竟认真说起来,幻花秘境应该是唐久陪他入的唯一一个秘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