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本人对这种“天赋”是没有什么偏见,还时常在洞府周遭催生一些这样的小果子。左右这种小果子可以强健筋脉,帮助修士滋养体魄,吃多了除却肚子有点儿撑之外,其余的也没什么打紧的。
旁人不敢在掌门洞府外面造次,江笛却是每次都要在谢彦这里吃个肚子圆圆。
其实认真说起来,谢彦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都是小九的小辈儿,江笛就很没有客气的自觉。
她来的时候大大方方,在洞府之中用心感悟修行的谢彦也感受到了一股精纯的火灵力。整个若虚宗,能有这样精纯火属性气息的人,除了江笛,谢彦也不做第二人想。
并没有出洞府,谢彦只是用了传音的小纸鹤:“江姑娘自便。”说着,还非常细心的让那些生了灵果的树枝弯了下来,方便身量不足的江笛攀折。
这本来是寻常的一天,江笛不客气的摘了一颗果子塞进嘴里,一张圆圆的小脸顿时鼓了一边,圆溜溜的眼睛也弯成了月牙。
天边的劫云凝结的时候,江笛手中的果子猝不及防的掉在了地上,她呆愣愣的看着天,忽然眼中就落下泪来。
五千年来,她被唐久护在身后,从没有悲伤到落泪的时刻。可是这一刻,江笛只觉得自己心口抑制不住的疼痛,忽然就让她眉眼酸涩。还没有长大的小凤凰懵懵懂懂的落下一滴泪,凝结成了红色的珠子。
江笛伸手将那一颗珠子握在手心,血红色的珠子在她柔白的手心中忽然散出了淡淡的金色光芒。江笛心头剧震,忽然就握紧了这颗珠子,没命似的向着若虚宗外跑过去。
“小九!小九!”江笛无措的呼喊着唐久的名字,跑了很远,江笛才忽然反应过来她是会飞的。一身红衣的小女孩忽然化作火红的凤凰,虽然是雏凤一只,却也身形巨大,飞翔起来的时候隐隐能够遮蔽半座山峰。
小凤凰飞快地掠过若虚九峰,口中出了阵阵哀鸣。群鸟似乎都听见了他们的王的哀声,纷纷随之看长鸣。
归去峰上,早不见青衣少年的身影,远方层云叠嶂,云端隐隐闪现一只龙形。玉城没有来寻江笛,他知道,唐久出事,江笛也必然有感应。
他们一龙一凤只是向着若虚宗的宗门飞去。隐世五千年不出,龙凤初次现世,却是为了寻对他们来说最重要的人。
江笛和玉城是被一道阵法拦下的。能够在若虚宗众人的眼皮子底下改变了他们的护山大阵,这样的人,除了唐久又还能有谁呢?
没有人比江笛和玉城更加了解唐久的能力,归棠老祖以一手剑法闻名天下,可是却鲜少有人知道,她其实更加擅长布阵。
当年通往下尘界,就连江笛和玉城都以为唐久是一剑破开空间壁垒,但是后来玉城重查看了一下唐久罚他们用原型画出来的那个朱砂阵,就现唐久在他们画出来的阵法上增补几,而那几,恰恰就是成阵的关键。如此高绝的布阵手法,恐怕就连唐久最擅长布阵的阵峰师兄也不能及。
而如今,唐久将整个若虚宗都封闭起来,别说江笛和玉城这两个还没有长大的洪荒小崽子,就是她其余的师兄师姐齐出,也绝不能在一时半会儿就破开这道阵法。
江笛哀鸣更为凄绝,凤凰泣血,天地变色,然而那道阵法却丝毫不为所动,坚定的阻隔着若虚宗之中其他人出去的脚步。
“江笛,你是凤凰最后的血脉,需留待日后。”就当江笛奋起而飞,不管不顾的向着大阵撞过去的时候,她没有感觉到疼痛,而是落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江笛浑身一震,飞快地抬头看去。
搂着她的并不是她期待的那个人,而是一道即将溃散的虚影。那道和唐久生得一般的虚影拦住江笛这不管不顾的一撞之后,就化作点点荧光,最终只剩下一小点儿落在江笛头顶的翎羽上。那一小点儿光晃了晃,似乎是在催促江笛回归去峰去。
玉城盘桓在江笛身旁,他引天长吟一声,顷刻之间,一场大雨纷纷落下。龙族不许落泪,这天地之间的雨,就是替他们流的泪。
唐久谋算好了一切。或者说“谋算”并不恰当,当她下了那个决定的时刻,她就已经想好了之后的一切。
纪尘寰已经不会流眼泪了。他的双手是淋漓的鲜血,而他只能呆愣愣的看着他的师父。
唐久要杀慧空,不仅仅是因为他多行不义,在冥冥之中也仿佛有谁在告诉她,慧空必有一死。
天地不仁,唐久却不愿意轻易决定一个人的生死,哪怕她本来就有这个本事,也有这个资格。她愿意给千万人改过自的机会,如果他们能够偿还自己的罪恶,并且取得被害者的原谅之后。
可是唐久却不愿意让慧空活——她救的那个小和尚,早在上一世就已经该入轮回了,如今这个所谓历经轮回又痴缠不去的,说到底只是人的贪心不足而已。
到了今日,唐久忽然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慧空这般厌恶了。那是一种与生俱来毛骨悚然,原来慧空就是这天地大劫的“引”,而天地大劫,也是她的劫。
天空之中是层层叠叠的雷云,作为雷灵根修士,这样的环境分明应该让她最觉舒适,可是如今,唐久看着那紫到黑的雷云,却只觉得层层战栗从脊背之中猛窜了起来。
八千七百多年了,她走过漫长的生命,也曾数次濒临死境,却没有哪一次有这样不祥的预感。唐久握紧了朝暮,仰头望向天边。她双眸之中绽出金光,拂世金瞳看向劫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