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佛修的本命法器居然是剑,当真是已入左道,偏修冷禅。
朝暮看清楚慧空手里的那剑的时候差一点吐出来。原因无他,因为慧空手中的那一柄剑,分明就是朝暮的翻版。
朝暮生于幻花秘境的十万剑冢,长于十万名剑交错的剑意与剑气之中,哪里是随便谁就能仿造的?如今这被慧空用自己几世积累的功德和欲念杂糅出的长剑,虽然仿造了朝暮的形制,却是气息斑驳,模仿得堪称拙劣。
朝暮这一次是真的有些生气了,她被澹台余烬握在手中,整个剑灵却是靠在唐久的肩膀上。朝暮冷叱一声:“找死!”随即就带着澹台余烬向着慧空直刺而去。
澹台余烬没有丝毫“吃软饭”的自觉,就任由朝暮把他当成个工具人,被朝暮带着直往慧空方向而去。
澹台余烬和慧空,他们两个一黑一白,都是清秀的僧侣模样,此刻悟玄昏迷过去,没有机会叫破澹台余烬魔尊的身份。在场的定禅法寺和若虚宗的弟子只是有些奇怪这个一身黑色袈裟的美貌和尚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也有些奇怪他为何要对定禅法寺的佛子痛下杀手。
沈留珠的眼睛瞪得溜溜圆,她还是小心的挪到自家老祖身边,小小声的问了出来:“老祖,他是魔……”其他的话,都被唐久一只手掐灭在了沈留珠的唇齿。
唐久的手在沈留珠的眼睛上轻轻拂过,沈留珠一双通红的眼睛很快恢复了正常。这本来是一件挺让人高兴的事情,奈何现在沈留珠被唐久捏住了嘴巴,简直像是一只笨拙的小鸭子。
唐久的目光并没有落在沈留珠身上,只是也笑着哄了家里这个小的一句:“没事儿,不就是给眼珠子变个颜色么,法诀什么的咱们若虚宗也会,实在不行还能让器峰的弟子给你抓几只斑斓碟的翅膀做成能戴在眼珠子上的法器,再不济你就去求求你娘,让你娘给你炼几瓶易容丹药常备着。咱们若虚宗这样偌大个宗门,不过是个眼珠子的颜色问题,难道还解决不了了?”
方才沈留珠扑腾着小翅膀,顶着一双红眼珠子,简直一副分分钟就要哭出来的样子,真的是非常可怜又可爱了。
唐久一向是不惯着家里的孩子的,见到她这幅样子,却也难得有些心软。
虽然被老祖哄了还是很开心的,但是沈留珠看了一眼打在一起的两个和尚,还是难免有些担忧。
看穿了沈留珠的心思,唐久敲了敲她的脑袋:“你担心什么?现在你看他们俩打成平手,那只是朝暮在拖着一个累赘的情况下和慧空打成平手。一会儿朝暮不耐烦了甩开澹台余烬,或者澹台余烬良心现不吃朝暮软饭了,那形势就会很不一样了。”
老祖说的永远都是对的,这是每个若虚宗弟子都笃定的事情。听了唐久的话,沈留珠果然安心不少,乖乖站在一边不给唐久添乱,不一会儿就被其他若虚宗的师兄师姐拉到宗门的保护圈内围去了。
虽然刚才小师妹扑腾着金色翅膀的样子非常炫酷,但是小孩子就是要乖乖被大人保护。这一点,若虚宗上下早就达成共识。
纪尘寰足够敏锐,唐久和澹台余烬的确对慧空有些忌惮,或者说,他们对“杀了慧空”这件事情才是真的忌惮。
澹台余烬不紧不慢的追着慧空打,纵然是泥人都会被他这种打法激出三分火气,更何况慧空本来就是心存不甘之人。唐久注视着战局,许久,她把分明已经恢复了一些力气,可是却还是要硬赖在师父肩上的徒弟扔给周围的若虚宗弟子。
下一刻,唐久的血脉灵术运转到了极致,竟是生生将慧空和澹台余烬笼罩起来。
“人心幽邃,恒生贪婪,定斩不饶。”唐久的朝暮在澹台余烬手中,她的枕山河则给了纪尘寰,可当她说出“定斩不饶”的时候,竟横生出笼罩四野的剑气,她抬手一指,便有风雷从她腕下而生,仿佛要荡涤这世上所有污浊。
澹台余烬感受到了这惶惶天威,他眉目一凛,收敛了方才戏谑万分的神色。众人只看见雷光满天,纪尘寰和澹台余烬却看到了唐久唇边沁出的一丝鲜血。
唐久用袖子微微压了压自己的唇角,却是代掌天威,向慧空降下一道又一道的惊雷。
纪尘寰猛地向唐久腾挪而去,度之快,一旁扶着他的若虚宗弟子都来不及反应。唐久隐隐看见一道身影向着自己而来。
她周遭雷电最盛,这种时候,谁敢向着她而来,谁又能向着她而来?答案已经昭然若揭,唐久轻轻叹了一口气,却是拂袖挡开一道屏障,直接将纪尘寰隔绝在外。
“莫要胡闹。”
上引天雷不是闹着玩儿的,唐久号称“半步金仙”,可是到底并非是真的神仙,强行动用禁术,就是她再气运逼人,也终归还是要付出代价。
自从成为仙门老祖,几千年了,唐久很少伤得这样严重。能让一个仙门老祖口吐鲜血的反噬之力已经堪称恐怖,但是唐久和澹台余烬知道,想要斩杀哪怕一个衍生小世界的“气运之子”,要付出的代价也不仅仅如此。
纪尘寰被唐久的结界阻隔在外,他看着与他至近至远的师尊一人反抗天地。雷灵力是世上最为霸道的灵力,结界之中的唐久一头墨飞扬,差一点就要与纪尘寰的梦魇之中帝师自焚的梦魇重合。
纪尘寰握紧了枕山河,这一柄曾经属于唐久的剑上,似乎还带着一点儿属于唐久的风骨和秉性。枕山河嗡鸣一下,也不知道是在宽慰纪尘寰,还是在宽慰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