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纪尘寰筑基的时候,有他师父的修为进阶度类比,还勉强让人能够接受。可是修炼不到一年就成元婴,哪怕是在“元婴遍地走的”上古时代,这也太离奇了。
寻常人不清楚纪尘寰的底细,或者说,他们以为自己不清楚纪尘寰的底细——在那些关于归棠老祖突兀收徒的沸反盈天的传闻之中,人们总是选择相信自己相信的。
他们坚信纪尘寰并不是普通的下尘界人士,而是定有特殊之处。
他们不愿相信纪尘寰是从零开始一步一步踏上仙途的,而更愿意相信他有上古大能血脉带来的资源。毕竟他的那位先祖大手的留给了若虚宗整个秘境,不可能没给他留下点儿什么。
比起相信纪尘寰天赋异禀,显然纪尘寰另有奇遇才是更容易让柠檬精们接受的。
人总是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东西,不过这样的“误解”也好,纪尘寰和唐久就不用要想出诸多办法遮掩了。
哪怕是唐久,在看见她徒弟的元婴雷劫的时候也不由微微愣了一下。
而下一刻,她选择了最理性的方法。
远在千里之外的若虚中归去峰,白衣的女修默念了一个法诀,随后只见远处天边一点金光向着她的方向疾射而来,最后被她缓缓地归入内府之中。
纪尘寰只觉得自己丹田内府一空。
这其实算是一种似是而非的主观感觉,事实上,如今他内府之中的东西太多,已经有几分“人”满为患的意味了。
但是他闭眼内视,看不到那小小的、圆圆的、非常可爱的小身影,纪尘寰还是觉得自己心底一空。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仿佛是亲手营造起的亲密关系又被那人毫不犹豫的收回了一样。
纪尘寰闭上眼睛,这才能遮掩住自己眼底汹涌的神色。
元婴的雷劫对其他修士来说凶险万分,但是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事。在外人看来,纪尘寰算是修为一日千里,但是对于纪尘寰来,修为的精进却是水到渠成的事。
他以功德入道,本就不能用寻常修士的修为进度来和他作比。
对于别的修士来说,或许让浮花浪蕊认主才是他们修为提升的原因。但是对于修功德的纪尘寰来说,了却风如晦的经年执念,又成全了枕山河这八千年来一直想要重见天日的梦想,此非大宏愿,却是大功德,才是真正让他破境的原因。
满足了寻常之人的小小愿望,和让天下百姓安居乐业,其实又有什么区别呢?
宇宙洪荒,浮生微渺。站在宏观的角度上来看,一朝的百姓与一个人,其实都是蝼蚁和尘埃。
可是哪怕是蝼蚁和尘埃,因为自身的渺小他们的愿望就可以被忽略、被轻视、被践踏吗?
纪尘寰不管别人怎么想,他自己就是有执念的人,所以对心中有执念的其他人,他不说很容易共情,却很容易就能了解他们的心境。
每个人因为立场不同,执念也有所不同。纪尘寰当然不是那种要满足天下人执念的圣母,他只是顺心而为,也顺势而为。
归去峰,是“不如归去”的归去峰。
唐久做了纪尘寰这几个月的师父,不教他做人的道理,也不强迫纪尘寰在自己的面前剖析他的心境。
唐久没有什么当人师父的经验,唯一懂得的就是言传身教。她只是让纪尘寰好好看看活得自在洒脱是什么样子,然后告诉告诉纪尘寰,他也可以这样活。
唐久就是漫不经心一般地将这份自在和洒脱教给她的徒弟。
她第一次见到纪尘寰的时候,这个孩子半身木石,眼神却比这僵硬的躯体还要沉重。
纪尘寰本是负重前行的人,负山难行,他身上的那座无形的山,就这样被唐久不动声色的一点一点的搬开。
唐久曾经笑说,愚公是因为不够聪明,所以才会选择去肩扛手提的移山。
而如今,唐久却也在移山。
天雷不足惧,一切就仿佛是水到渠成。
而纪尘寰眉头紧锁的原因,其实是因为不习惯自己内府的空荡。
他也没有想到,才几个月而已,自己居然就会被唐久娇惯的养成这样的习惯——他总觉得每当自己探查内府的时候,里面理所当然的就总会有一个小小的、圆圆的、很可爱的小小元婴盘腿坐在那里。
她应该待在他的内府里的,就宛若他的肉中骨血。
他们怎么能够分开?
纪尘寰还是没压下自己的不悦。他并非是心境容易动摇之人,只不过人在自己的东西丢了的时候总会有些不开心不是吗?他现在只是有些不开心了。
如果唐久知道纪尘寰现在的想法,恐怕她会忍不住一巴掌呼在这个小子脑门上。
那可是他的元婴雷劫,就是天纵奇才,元婴雷劫哪是那么好渡的?如果此刻唐久的元婴还待在纪尘寰的内府中,那就相当于两人渡劫。
老天的账一一算得分明,绝不可能让人占一点儿便宜。两个人一起渡的元婴雷劫,可不仅仅是简单的叠加。
哪怕唐久知道雷灵跟的修士并不会死于天雷,可是那三人合抱粗的雷劈在自己身上,难道不会疼的吗?
唐久也是真心心心疼徒弟,不愿意他受这点皮肉之苦,这才早早的召回了自己的元婴。
纪尘寰在探花大会之上突兀的跨过凝结金丹,直接凝结元婴,这让周遭所有的人都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