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纪尘寰还在思索如何劝解,或者以何种手段带走枕山河的时候,他们却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声轰隆巨响。
枕山河虽然是灵体,可是肉眼可见的他头上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沿着他的额角滚落,本来就淡色透明的灵体,这一会儿更加的透明了几分。
“不好!”枕山河轻呼了一声,立刻便在石台之上盘腿坐下,口中默念出了一段法诀。
而随着他念诵法诀,千丝万缕的金线从他身上飞出,这金线并不伤人,哪怕是从纪尘寰身上直穿而过,却没有给他带来丝毫的痛楚。
这些金色的灵力向着四面八方飞了出去,剑冢之中一阵一阵渐渐响起的剑鸣仿佛停息了片刻。
是的,哪怕相隔很远,可是纪尘寰还是能够听到清晰的长剑嗡鸣之声。
长剑嗡鸣本是很是细微的声响,可是当十万长剑齐声嗡鸣的时候,却也能凝成震耳欲聋的声响。
孟叔一改刚才调儿郎当的神色,他飞快的窜到了纪尘寰的身边,低声讲解:“不好,这个剑冢本身是一个阵法,而枕山河,或者说原来的朝暮就是阵法的阵眼。”
这个阵曾经换过阵眼,幸好枕山河是比朝暮还要强的剑灵,虽然并非是原配,但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枕山河的替换,为这个阵法升了级。
可是到底朝暮是为这里而生的剑灵,而枕山河是一个外来者,他能够镇守了这里八千年都相安无事,是因为这八千年中,从来都没有人想要去毁掉这个剑冢。
而如今,就仿佛有人要拿着一柄大锤,先是准备一锤狠狠的凿穿这个阵眼,然后再将这整个剑冢分崩瓦解。
剑冢之中尘封十万名剑,他们之中自然有君子之剑,掌天下威仪,也有君王之剑,指五湖四海。
可是这其中,不乏有斩千万人头颅的杀伐之兵,也自然有以人的鲜血骨肉铸就出的邪魔之剑。
一朝剑冢碎裂,万剑齐,这些藏锋已久的名剑出了这埋骨之地,天底下不知又要起怎样的一番纷争。
枕山河座下的石台因为方才有人对剑冢的破坏而出现了丝丝缕缕的裂痕。有人意欲破坏剑冢,最先承受一击的就是指山河。
可是这个时候,枕山河却不得不分神去压制那十万狂躁的剑灵。
眼见着他越苍白的面色,纪尘寰心念一动,握着浪蕊珠的手也开始暗自蓄力。
整个幻花秘境之物皆可为他所用,那这剑冢难道就不是幻化秘境中的一物么?
“你这小子,真是够疯。”枕山河只觉得自己周身的压力一轻,还没来得及高兴,便看见他今天刚认识的唐久的小徒弟唇边泌出了一缕鲜血。
这小子,是在生扛十万剑灵。
枕山河惊叫:“要了命了,你在我这出事,小九不得淬了我回炉重造?”
“哪来的那么多废话!去镇你的十万剑灵!”
纪尘寰心已经将可能捣鬼的人过了个遍,无外乎也就是那么几种可能。
他原本就是打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主意,只不过这一会儿对方在暗,而他在明,这让一贯习惯谋而后动的纪尘寰微微有些恼火。
第54章。浮花浪蕊(四)【晋江独家】……
枕山河座下的石台已经出现了隐隐的裂痕,这是因为有人攻击了这座剑冢的阵眼,而那时他恰恰就是这个剑冢的阵眼之所在。
当这是裂痕越来越大,最终轰然破碎的时候,一柄长剑从石台之中缓缓的浮现而出。
那是一柄和枕山河生的并不相似的剑。
枕山河这样的一个身着铠甲的壮汉,总让人以为他的真身会是无锋的重剑,地崩山摧,锋锐无匹。只是却没有想到,从石台之中浮现而出的却是一柄只有常人两指粗细的细剑。
这一柄剑通体雪白,只有剑柄之处嵌着一颗说不上什么材质的宝石,宝石圆润光滑,中间却闪现出隐隐的雷纹。
而细看之下,枕山河雪白的剑身之上是条条水样锻纹,堆云积浪,宛若一川山河全部都堆积在这轻薄的剑身之上。
一任天光枕山河。
在看见枕山河的本体的那一刻,纪尘寰仿佛明白了为何唐久会给这柄剑取这样的一个名字。
看见自己的本体,枕山河突然长叹一声:“天命如此!天命如此!”
一瞬间,从枕山河周身射出的金线尽断,整个剑冢之中都响彻了十万名剑的哀鸣。
人总说,人非草木,安能无情?
然而草木就真的无情吗?
这个世界上有多少精怪比人类要度过更加漫长的岁月,也同样比人类更加懂得感情。
这十分长剑于剑冢之中尘封许久,如今剑冢已破,它们之中固然有欣喜于自己重见天日的,可是却也未尝没有为此地的坍塌而叹息哀鸣的。
枕山河悬在那已经破碎的石台上。这八千年来,这石台是禁锢之所在,却也与他呼吸消融。
到了最后的时刻,已经碎成片片碎石的石台强自聚集在一处。有细碎的石块蹭了蹭着枕山河的剑身,竟恍若是带着几分眷恋。
“罢了,罢了,相伴千载,终有一别。”枕山河一声长叹,转而却没入了本体的剑身之中。
长剑之上镶嵌的宝石中的闪电出了一阵亮光,回归本体的那一刹那,枕山河却忽然愣住。
这一柄长剑悬空,半晌之后,这一柄属于唐久的本院法器忽然颤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