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这样正义秉然,可公子,此般处境若唤作是你,你能保证自己,心无怨恨吗?”
展蔺面上的神情凝滞,楚灵的眼光过于锐利,让他喉头仿佛被什么堵塞,他心知肚明,这跟他从小受到的教诲不同,有怨报怨,有仇报仇,这无可厚非,可若是伤及无辜,便是犯下了多余的罪孽。
那些仆从虽无一人站出维护一二,可身份使然,上位者如何吩咐,他们便如何做,保住自己身家性命便已是艰难,哪里敢站出来维护谁。他们不算无辜,却也不能算有罪。
可是为什么,这个时候,他竟然说不出一句话。
楚灵扫视几人,随后背过身,几人只能看见那点清晰的下颌。
“我马上就要消散了,届时你们便可离开。”
话音刚落,她便轻轻推开门,将要回到房中,云挽月在此时出声将人喊住。
“楚小姐,那群黑衣人,你当真不知来自何方,或者说,你当真不知楚家暗地里在为谁做事,当真不知沧霖从前又是做什么的。”
楚灵没有回头:“我当真不知,来杀你们的那群人只比你早七天来到此处,那人夺了我的灵髓我便失去了对此处的控制彻底沉浸在幻境里,至于沧霖。
“他此前做什么的,我本也不在乎。未曾好奇,便未曾探寻。”
“吱呀——”
门再次关上,微风拂过,床帘被拂开一角,通过窗的间隙能看见床上躺着的人,蜷缩着,泪水浸湿了衣襟。
云挽月看了看始终沉默的展蔺,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黎清桦,最终视线落在了身旁的裴长渊身上。
“公子的衣摆缺了一块,应是方才打斗时被人砍了去,不知公子平日除了鸦青色可还穿别的颜色?”
裴长渊愣了愣:“怎么?”
云挽月笑开:“公子也算是为了保护我,其余的看公子也不缺,便想着给你买几件衣服当做谢礼。”
当然,她还有些别的心思。
裴长渊看着这双带着笑意的桃花眼,一时间竟不知说些什么。
云挽月也没有理会,只自顾自地继续:“公子生的好,气质也佳,颜色若是太艳,显得俗气,若是太重,又过于沉重,不若试试浅色,应是极好看的。”
这画面几乎要与裴长渊脑海中尘封了千年的记忆相重合,从前也是这样,她总笑着打,总穿些死气沉沉的颜色作甚,该多穿些浅色,浅色才好看。
于是他被拉着穿了数年浅色,直到她离开的那天。
裴长渊久久不曾说话,云挽月攀上了自己原本坐着的石头,伸手在裴长渊眼前晃了晃:“公子?你听见了吗?公子?”
展蔺的声音却在一旁倏地响起:“幻境要消散了。”
云挽月被转移了注意,只见周遭种种正一点点消散,下一刻她身形一晃,仿佛悬空,她终于反应过来低头去看,才现脚下的石头也跟着消散了。
!大意了大意了!
她只来得及护住自己的头紧紧闭上眼,迎接接下来的疼痛。
只是疼痛没有到来,却有温热将她全然包围,她疑惑地睁开眼眸,正与裴长渊对上视线,平视的,极近的。
脚下悬空,只有腰间这点力量将她整个人支撑着,距离太近,她下意识撑着手落在这人肩膀处隔开距离,又因为怕摔下去不敢动力。
她几乎无所适从,连带着心跳都一下快过一下。
“那,那个,多谢公子,还请公子,将我,将我放下……”
裴长渊依言将人放下,只放置在云挽月腰间的手迟迟没有拿开:“姑娘觉得浅色里什么颜色最好看?”
云挽月不敢对上视线:“天,天青色。天青色是青色中最纯净的颜色,与,与公子应是相配。”
裴长渊沉默了半刻,才克制着将手移开:“那便天青色,多谢姑娘。”
拉开了距离,云挽月一直提着的气才被她悄悄呼出,她不着痕迹地压了压胸口,试图让心跳平缓。
她装作没事人的模样:“公子客气了,一件衣服而已。”
殊不知那原本石头在的地方留下了几道白光,若隐若现与此前裴长渊身上曾出现的白光如出一辙。
是他不为人知的心思,是他想要一个拥抱的处心积虑,是他上不了台面的卑劣。
——
幻境消散,便只剩一片虚无,在那一片虚无中,有一棵枯萎的枫树,树旁边竟有一具枯骨,枯骨身上松松垮垮挂了一件衣衫,上面斑斑血迹。此处无风,枯萎的枫叶却落了满地,洒了那具枯骨满身。
幻境依靠灵髓运转,枫灵依赖幻境存活,如今灵髓几乎殆尽,幻境消散,枫灵沉睡,一叶枫便就此枯萎。
只是那具枯骨,又是从何而来?
几人走至一叶枫之下,云挽月倾身,拂开枯黄的枫叶,一方锦帕正在枯骨怀里。她执起锦帕,妥帖摊开,竟是几行文字。
“我乃红尘一缕蜉蝣,本只是微不足道一粒。不曾想因为无意间钻研出歪门左道被神秘组织收入门中,我不知世事,只一味做事做了几年,不曾想,一朝探寻,组织所行竟是滔天罪孽。
“我虽不知情,但作为刽子手的刀如何不算有罪?于是我逃了,本想找个地方就此了解,却遇到了楚灵。
“她问我为什么要寻死,我说,人命本就轻微,不想活了,便可以死,她却说,那天的夕阳不够美,让我晚些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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