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治的眼神陡地冷了几分,厉声道:“你少左顾而言他,信不信我敲碎你的牙!”
“皇上您瞧,您让我怎么讲真话,皇上动不动就要把我打入大牢,要把我送进尚方院受折磨。我已经尽量不说话了,尽量避开皇上,不在皇上眼皮子底下出现,免得惹来皇上嫌弃,可还是逃不掉。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皇上干脆杀了我吧,一了百了!”
佟佳上前一步,将自己脖子横在顺治面前,愤怒地道:“砍啊,皇上不是有刀吗?来,给我一刀来个痛快,少婆婆妈妈的!”
“你才少撒泼装疯卖傻!我要杀你,还需得我亲自动手?你可有真进过大牢,去过尚方院?你哪来的委屈?”顺治见佟佳跳脚,不由得想起了在卧房的那晚,他们沉默纠缠在一起,
心中那股无名怒火,莫名其妙散了大半,语气没来由缓了下去,只脑仁嗡嗡地疼。
他抬手去揉眉心,手腕上的血溅在佟佳的脸上,她惊得啊地一声叫起来。
顺治抬眼看去,嗤笑连连,“就这点胆子,还说要一刀来个痛快!佟小格格,你还挺会虚张声势!”
佟佳斜了眼顺治的手腕,抹去了脸上的血水。既然顺治没有杀她的心思,她的胆子就顺水推舟朝上蹭蹭地涨,十分嚣张地说道:“皇上还有没有事,没事的话,我就得回去了。先前我还没说完,今早林姑姑去给我领月例,从早上出去到现在还没有领回来,所以我才到外面去等。我担心林姑姑遭遇了不测,实在是没心情在这里淋雨。”
顺治脸色微沉,掏出帕子缠上手腕,自言自语说道:“不知道被狗咬过之后,会不会患病。”
狗。佟佳:“。。。。。。”
瞥见地上的血水,佟佳没有吱声。
顺治伸手揪了一片荷叶,往佟佳头上一扣。荷叶滑下,佟佳忙伸手接住了,将荷叶举在了头顶,雨水飘在荷叶上,沙沙如春蚕吃食。
能挡挡雨也是好的,佟佳瞄向顺治,他头上沾着晶莹的雨珠,脸颊有雨水滴落。
佟佳心中蠢蠢欲动,很想也给顺治摘一片荷叶顶在头上。
绿色,顶在他头上绝对合适。
顺治包好手腕,扬声喊道:“吴良镛!”
吴良镛从荷塘边的芦苇荡里跑了上前,将手上抱着的油纸伞与布巾,恭敬递到顺治面前,躬身领命。
顺治拿着布巾,将伞举在头顶,佟佳见状木着脸,恨恨地扯着荷叶梗。
狗东西,他凭什么有伞!他若不举,便是头顶绿油油的天。
“你可知晓,月例究竟是怎么回事?”顺治开口询问,目光不经意从佟佳手上掠过。
吴良镛马上回道:“奴才先前听说了一些,只还未来得及跟皇上禀报。。。。”
顺治见佟佳拉长耳朵在偷听,哼了声,抬手示意吴良镛,带着他走到了一边去。
离得远,加上雨声,佟佳只能听到吴良镛嗡嗡嗡在说话,却听不清楚内容,顺治看上去脸色好似不大好。
过了一会,顺治说了几句什么,吴良镛很快小跑着离开。佟佳见顺治朝她走了过来,干脆也不装了,径直问道:“皇上,林姑姑可是出了事?”
顺治斜了佟佳一眼,“她没事。你的月例就那么几个大钱,值得你着急上火的?”
真是何不食肉糜,佟佳瞬间恼火了,气鼓鼓说道:“也是,我是小格格,月例就那么几个大钱,倒要兴师动众,劳烦皇上亲自下令去查,倒显得我小气不懂事了。不过,皇上兴许看不上,这三瓜两枣却是我的口粮嚼用,不得不当做天大的事。”
顺治气得手一扬,手上的布巾,稳稳盖在了佟佳的脸上上“佟小格格,你少阴阳怪气,你在偏院里的一应吃穿,可没有用到你的月例。”
佟佳深吸一口气,心想正好将布巾留着挡雨,只撩开露出了口鼻眼,顺便擦拭了把头脸。
顺治见佟佳头顶布巾,手已经将荷叶梗快揪秃了,怎么都看不顺眼。他板着脸上前,将荷叶从佟佳手上夺走一扔,油纸伞塞进了她手中,再扯下了她头上可笑的布巾,一并扔掉了。
佟佳还要用布巾擦头,正要弯腰去捡,听到顺治凉凉说道:“既然你这般说,那我就得跟你好生算算了。你每天的饭食,零嘴,点心,你要喝的茶叶,用的熏香,文房四宝墨纸砚等等。来,算算吧,你该补上多少银子。”
佟佳听顺治提到银子,缓缓直起了身。顺治列举的东西,她现在仔细一回想,好似她的吃穿用度是远她的品级。
比如单单看偏院书房摆着的澄泥砚,古朴厚重大方,她估摸着是前朝留下来的珍品,价钱她没敢去想。
自从她上学读书之后,屋子里就多了两方澄泥砚,数十枝各种型号的狼毫。
雪白的宣纸太过稀松平常,上用白鹿纸,随便堆放在她几乎很少使用的书案上。她若是胆子再膨胀些,可以拿来叫假传圣旨,毕竟这是顺治的御用纸,至少没人怀疑纸张不对。
顺治背着手,沿着青石小径闲庭信步往前走去,佟佳没银子没底气,不情不愿跟在了后面。
秋雨淅淅沥沥的天气,眼前一片烟雨蒙蒙,远处绵延起伏的群山,安宁静谧如山水画。
顺治望着眼前的美景,脑中始终浮现着佟佳遇到王熙时,脸上的笑容。
那笑容太过灿烂,甜美。她在他面前,从没有这般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