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后,南平君的宫殿中来了两名客人,一人身高八尺有余,肩宽膀横,颌下一部浓须,额上道深深的横纹,组成一个隐约的“王”子,看上去神态甚是威武;另一人恰恰相反,獐头鼠目,目光既狡狯又凶残,身高尺,坐在一把轮椅上,也不知那轮椅由何物驱动,手脚无需动弹,便能随心所动――不问可知,此人必是子鼠魏无牙,而另一名大汉若也是十二星相中人的话,应该便是白山君。[棉花糖]
说起来这两人也不能算是客人,至少魏无牙算得上是半个主人。不过他似乎并不愿意表露出他和南平君的关系,在见到她的时候只是拱手见礼而已。想比之下白山君反倒殷勤得多,老远便先唱个肥喏,近前来后更是亲手奉上一个礼盒,谄笑道:“这是属下近日自关外偶然得来的一株老山参,怕是有六七百年了,特地带来孝敬龙君。”
丁渔偷眼看去,只见那株老参足有二指粗细,褐黄的参皮上沟沟壑壑,隐隐若人形,比起梁子翁的那两株宝参更胜几分,的确是千金难求的灵药。
南平君淡淡地扫了一眼,道声:“老有心了。”便着下人上前接过。那白山君却像得了恩典一般,笑逐颜开地退回魏无牙身后。
见礼之后,魏无牙的眼睛便瞄上了站在南平君身后,脸色苍白的丁渔。他没有话,旁边的白山君却朗声笑道:“想必这位就是近来名盛一时的血僧丁渔罢,哈哈哈,果然闻名不如见面,好一位罗汉再世!在下姓白,匪号山君,这位是我们十二星相的老大,子鼠魏无牙!”
丁渔合十礼道:“见过魏老大,见过白山君。贫僧有礼了。”
白山君又是哈哈笑道:“恁多礼!恁多礼!丁罗汉既是龙君的贵客,那便是我白老虎的贵客!我俩要好生亲热亲热才是!”说着伸出蒲扇大的右手要与丁渔握手。
武林中人初次见面,少不得要抻量抻量对方的武功,这也是常例。(棉花糖)丁渔自然不会拒绝,便也伸出右手与之相握。两下里同时运劲,丁渔只觉对方力度极大,便也起了争胜之心。他此时脉轮已毁,丹田又未稳,半分内劲也无法运用,当下便运起金刚伏魔神通,仅以外功相抗。白山君手上传来的气力越来越大,丁渔暗暗提起一口气息,便要动十成金刚伏魔,不料原本喉间轮所在的天突穴突然气息凝滞,他一口气提不上来,手上的力道顿时散乱。
那白山君感觉到丁渔手上的力道突然减弱,立时穷追猛打,运足气力,如铁钳一般死死捏住丁渔手骨,接连运劲次,直到听得他手骨传来声轻响,这才松手,心中鄙薄:什么血僧丁渔,吹得好大的名声,不过是个欺世盗名之辈罢了。嘴上却呵呵笑道:“丁罗汉果然神力无双,佩服!佩服!”
丁渔不咸不淡地谦逊两句,不动声色地用袖袍笼住双手,手上筋肉一震一崩,几根错位的细骨被接驳完好。方才他自毁脉轮的后遗症突然作,导致气力不济,只能挪移筋肉,填塞入手骨缝隙中,以增强抗力。饶是如此,还是有几根细骨被捏得稍稍错位,这白山君的武功果然了得。
白山君的武功高明,这也是意料中事,原著中,可是连花无缺的移花接玉都没能奈何了他,十二星相中,不算龙君,他仅次于魏无牙。不过这莫名其妙的敌意却是怎么回事?照理说,两人虽不能算是朋友,但至少不是仇家,握手切磋这种事情应该见好就收,他却得寸进尺,若非丁渔骨骼打熬得好,换个人手骨都已骨折了,这个下马威可谓不小。
旁边魏无牙见丁渔吃了个暗亏,嘿嘿冷笑两声,抬眼望天,不屑之意,溢于言表。而南平君似是完全没留意到几人间的暗流,声线一如既往地清冷平淡,“大和尚,这两人便是老身延来为你医治的高手,无牙内力高明,医道造诣亦颇不浅;山君的体质与你相近,内力也极深厚。有他二人出手护持,老身便可放手施为,行那碎丹重铸之法。”
这两个恶人居然是来帮自己治病的?丁渔心中凛然,虽然不知缘由,但两人身上的恶意却十分明显。白山君也还罢了,那魏无牙离着老远,丁渔心口的灵犀珠便已变得滚烫,也不知他身上还有轮椅中藏了多少剧毒暗器机关。让这样的人为自己输入内力,护住丹田?怕是疗伤之时他随手下点手段,自己就会被毒气侵入经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吧――等等,难道说这根本就是南山君的意图?疗伤之余,用毒药控制住我,如此一来便不虞我伤愈之后拒付“诊金”?
丁渔觉得这个猜测可能性很大,毕竟南平君是十二星相的幕后老大,可不是下乡免费义诊的医院医生,做些手脚保证病人不敢反悔再正常不过。不过事到如今,也没有后退的余地,只管先把丹田医治完好再作打算。
南平君不是一名热情好客的东主,显然没有宴请招待的打算,一俟几人相互见过,她便不容拒绝地话道:“闲话休提,无牙、小白、大和尚,尔等人且随我入丹室;蕊儿,你与明婆婆在室外为我等护法,不得让任何人出入。”众人皆拱手答应,连魏无牙也傲然点头。
众人穿过大殿,沿着长廊来到一座山壁前,南平君举掌在某处轻拍下,一座石门“隆隆”地陷入地下,露出一条黝黑的走道。而随着南平君的脚步,一盏盏灯火凭空亮起,显露出一条汉白玉铺就的奢豪走廊。南平君似是不欲众人仔细赏看,脚下似慢实快,飘然走道一处拐角,手上再墙壁上一抹,打开了一间隐秘的石窟。
这座石窟与整个山腹宫殿的格调相似,丝毫没有寻常山洞那种阴冷潮湿,或是腐烂动植物酵的霉味,反而有一股沁人的药香,丁渔一闻之下,只觉整个人精神都振作了几分。他四下打量一番,只见十丈方圆的洞室,虽然没有一丝天光投入,但上方一周错落有致地镶嵌了数十枚荧荧光的晶石,使得洞中的光线十分充足;下方靠着角落有一张石床,上面摆放了几只蒲团,周围一圈石架,分别放置着许多药瓶已经书卷;正中间是一座四人合抱的硕大丹炉,圆顶、方肚、五足撑地,靠近了便觉隐隐温热,也不知道是否在孕育什么灵丹妙药。
南平君吩咐路芳蕊和明婆婆守在洞外,不知在何处一按,又将洞门关闭。她和魏无牙、白山君分角坐于蒲团之上,丁渔则盘坐其中。而后她开始细细讲解破丹重铸的过程与其中各种关窍。
在座人都是武功高明之辈,很快便一一领会。南平君道:“既然各位已经明了,今日不妨实践一番,除了力道只用五分,其余一应相同。若是无有差错,明日便真正开始罢。”说完,她伸出左右掌相叠,从正面按在丁渔丹田之上;魏无牙与白山君一左一右,分别出掌抵住丁渔左右腰俞穴。
当魏无牙那只细小、冰凉的手按上来之后,哪怕是隔着一层僧衣,丁渔也觉得像是被一条毒蛇的毒牙及身一般,他强行按捺住转身轰一记大伏魔拳的冲动,平息了绿豆大的鸡皮疙瘩,平心静气,放开防御,仔细感受人传来的力道。
南平君一声清斥,一股内力精确无比地凿在了丁渔那颗新生不久的丹田之上;与此同时,身后二人一起力,两股内力左右包抄,将丁渔的丹田与所有碎片尽裹住;丁渔则运起嫁衣神功产生的真火内气,飞地游走大半周天,猛地冲入两人以内力作成的“熔炉”中,借助内外力熔炼丹田碎片;南平君双手不离,转为输入一股温和内气,护住丁渔的心脉;最后各人次第收功。整个过程下来,虽算不上天衣无缝,但也配合默契。
南平君沉吟半晌,对各人提点了些细节,觉得已经没有太大问题,便吩咐人回去养精蓄锐,以为明日做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