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瑜穿着丝质睡衣,凌乱的长疲倦,大概是刚睡醒,脸上的妆还没卸。
昨天程祁城回家时程瑜还没回来,他早习惯了如此。
程祁城双手抄兜站在楼下,微微抬头看着倚在楼梯扶手上的女人。他微微蹙着眉,反问:“你又喝酒了?”
程瑜随意撩了撩遮住面颊的,举手投足间皆是风情万种,她还很年轻,不到四十岁的年纪,又是打针又是微调,保养得不比二十出头的女孩子差。只不过宿醉一夜,脸上也有了一些这个年纪的老态。
“臭小子,我喝酒用得着你管?”程瑜满脸不耐,“问你话呢。”
程祁城没有再理会程瑜,径直朝门外走去。司机已经将车停在门口,见他过来连忙妥帖地打开后座车门。程祁城抿着唇,脸上的神色肃穆,微微低头上了车。
程瑜追在后面大骂:“妈的!给老娘停车!”
司机刚挂了档准备开车,立马又踩着刹重停车。
程瑜一把打开后座的车门,抓住程祁城的衣领将他拽到自己面前。
母子两人面对面,有着相似的眉眼,带着不同的锐气。程瑜做的指甲又尖又长,划破了程祁城的脖颈,一点点鲜红的血液染白了衬衫领口。
程瑜骂骂咧咧:“白眼狼!生了你有什么用!养你那么大又有什么用?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去跟你爸搞好关系,你长不长脑子?”
“我让你生我了吗?”
“那可由不得你了,程祁城不要以为你长大了翅膀就硬了。看看你穿的衣服,坐的车,上的学校,哪一点不是因为我?离了我,你什么东西都不是!我让你做什么,你就老老实实去做!听得懂吗?”
程祁城冷着眼看着程瑜,他脸上不见半分惧怕,只是如死灰一般。
程瑜骂够了,放开程祁城,变脸跟变天似的嘴角漾起一抹温柔笑容:“我懂,叛逆期到了嘛,可你也得懂事一点,你不巴结着老头子,老头子哪会看我们母子一眼?妈妈知道你是聪明的孩子,听说高一阶段马上第一次月考了,你得拿个好成绩给老头子看看,知道吗?”
程祁城没有说话,他捋了捋被程瑜抓皱的衣领,可怎么都捋不平整,索性烦躁地扯开两个扣子。
“阿城,你理解妈妈的对吗?”
“上学要迟到了。”
“行吧,那你去上学吧,没事别老是忘嘉县跑,老头子大儿子和小女儿现在都在国外,他一个人待在市里肯定孤单,你多到他跟前走动走动。”
程祁城没答应,只让司机开车。
程祁城很难讲得清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大概是那么多年早已经麻木了。
他是一个私,他的妈妈是个插足别人婚姻的小三。其实这么说程瑜也不对,程瑜从没想过去做小三。
那时候程瑜年轻,在声色场所认识了当时在应酬的男人。男人四十多岁的年纪,大了程瑜二十多岁。
那种地位权利的男人身上自带一种年轻小子没有的魅力,程瑜很快被对方吸引。男人也愿意带着程瑜出门,带她去见识她没见过的世界,给她买贵重的礼物。
一来二往的,程瑜爱上了这个男人,却现这个男人早已经有了家世。
男人从不提自己的家庭,以为彼此心照不宣。他的婚姻不能动摇,可以在外面拈花惹草,只要别舞到正主面前。
程瑜使了一点小心思,她怀孕了,瞒着男人生下孩子,带着亲子鉴定去找男人。她说她不要名分,只要男人可以多看一眼他们的孩子。
男人为了自己的骨血,于是给程瑜很多钱,给她房子,给她车,让她养孩子。
这个孩子就是程祁城。
程瑜对待程祁城并没有那么多的耐心,生了孩子之后她就将孩子交给保姆,只有去见男人的时候会装出母子情深。
两三岁的孩子不懂事打翻了程瑜的化妆品,她二话不说拎起地上的小板凳往孩子身上砸,是保姆阻拦,她才没有再下狠手。事后她抱着孩子说对不起,妈妈不应该打他。
五六岁的孩子英文单词读不清楚,程瑜让他在门口站了整整一夜。下了一整夜的大雨,孩子得了肺炎了高烧,保姆带着去医院挂吊水,程瑜没来看一眼。事后程瑜给孩子买了一个他心心念念的玩具,让他不要恨她。
奇怪的是,无论孩子怎样被妈妈打骂,他永远都最爱自己的妈妈。只要妈妈不生气,只要妈妈可以抱抱他,他就可以做任何事情。
十几岁的孩子渐渐长大了,不再像小时候那么依赖妈妈,可是他依旧还是爱妈妈啊。
这个孩子就是程祁城。
程祁城闭了闭眼,眼前划过一张张破碎的记忆画面,他伸手捏了捏眉心,再睁开眼时,看到了街对面的杭雪。
她犹如一道耀眼的光芒,明明就那么无声无响站在那里,却炫目地让人挪不开眼。
*
杭雪一上车就注意到了程祁城脖子上的那道伤口。他的白色校服衬衫领口解开了几颗,露出凸起的喉结,那道渗血的划痕似乎增添了几分野性难驯。
今天的程祁城一反常态不玩游戏,他侧头看向窗外,沉默的他周身带着一股肃穆的气场。
有很长一段路程,他的视线失焦,不知道在想什么。
杭雪从自己的书包里找出一个创可贴,她鼓起万分的勇气,伸手点了点程祁城的手臂,指尖都在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