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不太自然地轻咳了一声,没敢对视外婆的眼神。
老人也就明白了。
“感情这种东西做不了假,我能看得出来。阿鸣,我虽然年纪大了,有些事不理解,但不代表不能接受。你将来不管和谁在一起,只要是真心喜欢的就行。外婆没什么心愿了,只希望余生有个人能陪着你,我就算是走了也能闭眼了。”
“那孩子对你倒是一番真心,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前生过什么。”外婆叹了一口气,“阿鸣,你不要去想事情本身的对错,跟着自己的心意和直觉走吧。”
飞机降落在T国府,一下飞机,热流扑了一脸。
湿热的气候让刚刚过完寒冬的皮肤不太适应,林深把外套脱了搭在胳膊上,随着人群往外走。
大半年过去了,他从未想过还能回到这里来,就算能回来,也不会通过机场这种堂而皇之的路径回来。
取了行李,远远就听见有人喊“阿深”。
人群中的李蓄高大俊朗,一身西装名贵奢华,实在太过扎眼。
林深微怔,有些不知所措地停在原地。
要说他唯一觉得有愧、不敢面对的李家人,就是李蓄了。他最后一次见李蓄,是在他第一次逃离前,是在和李既白的视频通话里,李蓄只露了半张脸,跟他哥说“比对结果出来了”。也正是因为这句话,让林深知道李家一定是现了线索,加了他立刻离开的步伐。
后来被抓回来,包括被李既白锁在房间里的那段日子,到最后再次逃离,他都未再见过李蓄,也未听过他的一点消息。
那时候李蓄一直在南城望合,也不知道是李既白不让他回来,还是他确实忙不开不愿意回来。
两个人曾是无话不谈的朋友,但林深不确定李蓄现在对自己什么态度,在经历了这一堆乱七八糟的事之后。李既白是个为达目的六亲不认的人,但李蓄不是,他敬爱自己的爷爷,也尊敬大伯,虽然和大伯家两个儿子不睦,但那都是自己家里的事。他可以容忍兄弟阋墙,不代表能接受外人来向自己兄弟开刀。
林深手里拖着行李箱,停在距离李蓄几米开外,踌躇不前。
李蓄站在闸外,提高声音又喊了一声:“阿深,过来!”
方元带着几个人从李蓄身后走过来,也远远看见了林深,他快走几步,冲林深摆摆手。
“有段时间我是挺生你气的,”李蓄两条大长腿分开,占据着大半个车后座,都快把林深挤到车门上了。“觉得自己被骗了,亏我把你当兄弟,你却天天想着杀我兄弟。”
林深不敢抬头看他。
“算了,大伯家那俩……也不是什么兄弟。”他瞅了一眼林深气势微弱的样子,又嘟囔了一句。
“后来,后来的事我都知道,是我哥对不起你。他很后悔,但那有什么用呢?你都走了。”李蓄摊摊手,露出个无可奈何的苦笑来。
林深说:“对不起。”
李蓄不笑了,认真地看着他:“你没对不起我,这事过去了。以后我们都不提了,往前看。”
一颗心放了下来,林深眼眶热,转过头来看李蓄,郑重地说“好”。
车子直接开到了疗养院,一进门,林深就觉不对,安保比平时多,暗处也有人盯着。他心思都在外婆身上,只扫了一眼就过去了。
手术定在两天后,外婆气色也还不错,林深陪着说了好长时间的话,又一起吃了下午茶,才依依不舍离开。
闲月山庄还是老样子,大半年没回来也没什么变化,非要说心境上有什么不同,大约就是物是人非吧!林深原来的房间已经打扫出来,不用再睡在李既白房间的暗室里这个认知让他悬着心落了地,苏姨握着他的手打量了很久,要哭不哭,重复了很多句“回来就好”。
他回房洗过澡,晚餐是和李蓄一起吃的。
聊了聊这段时间的变故和经历,话题又不可避免转到李既白身上。
“生了什么事吗?”林深看一眼窗外还在工作的安保,意有所指地问。
李蓄语气沉下来,知道瞒不过他:“爷爷,前几天去世了。”
林深猛地抬头,虽然他从江海的话里和最近李既白诡异的行踪里想到了这个可能,但从李蓄嘴里说出来,还是让他震惊。
他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该表达什么情绪,李老爷子想杀自己不假,但那也是李蓄的爷爷。最后只好用平常的语气问:“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
“被我哥封锁消息了。”李蓄撇撇嘴,“他才不管身前身后事,他做事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你没有事。”
林深惊愕地看过来,不知道他这话什么意思。
李蓄也不瞒他,大概给他说清楚了。李子丰临去世之前留了一钱,去向不明,李既白怀疑这钱是暗花,被投到了黑市上,最终目的还是林深。再加上担心李家其他旁系因为李子丰的离世蠢蠢欲动,便一直封锁了消息,同时把林深接过来,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总比在外面安全得多。
“钱已经查到去向了,和哥猜想的差不多。”李蓄晃晃手机,上面是李既白刚给他来的信息,“爷爷的葬礼秘而不宣,但去世的消息现在已经放出去了。”
“没事了。”李蓄笑笑,脸上之前隐隐的担忧散去,又恢复玩世不恭的姿态,“他不让我回去了,让我在这里看着你,不放心别人。以后我也不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