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正好凑在一起,几乎让李既白笃定了是言城带走了林深。至于是有意还是无意为之,就得去会会言家这位大少爷了。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李既白在下了去言家的指示以后,突然停下来。扔给罗毅一句“等一会儿”,独自又回了林深房间。
屋里陈设依旧,沙和地毯上干干净净,被子拢在床的一侧,昭示着这里曾有人住过。房间里没有衣服,没有钱,林深的证件也早就被收走了。李既白想不明白,林深就算在这样“赤裸”的方式下,也要逃离,是下了多大的决心。
他心里有数,林深大概率现在还在言城那里。以那个医生温软清高的性子,是不会放任不管的。
他静静立在那里,视线停在扔在窗台的那个黑色双肩包上。那是个空包,里面什么也没有。林深第一次离开时带走了它,而这次离开却把它扔在了这里。他一步一步走过去,脚有些软,心里却有种强烈的预感。
果然,那条被他勒令不准摘下来的小鹿项链,就放在包里,和那个包一起,都被林深遗弃。
这次被留下的是李既白。
在这一刻,他也终于尝到了林深那夜被遗弃的滋味。
他双脚迟钝地往外走,心底有个声音催他赶紧把人抓回来,问一问他为什么这么狠心,自己还有哪里做的不好,就这么不值得留恋。可另一个声音却在拖延着他的脚步,让他停下,让他别去找言城。如果真去找了言城,把林深带回来,之后呢?之后还是无休止的困境和隔阂,他们之间就一条退路也没有了。
耳边响起李蓄在机场和他说过的那句话:“哥,你想要相濡以沫天长地久,就不要再走老路,试试换个方式去爱他吧!”
林深睡得很不安稳,房间陌生,气味陌生,他中间惊醒过几回,一身冷汗。
言城的善意和房间里的暖意融不化内心坚冰。
凌晨5点,他又在噩梦中惊醒,再也睡不着了。他睡在客卧,这会儿从窗外看去,晨光熹微,的一天开始了。他脑子里无法遏制地在想李既白,想他此刻在干什么,是暴怒、愤恨还是绝望。
之后的路怎么走,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也不是全无计划。老顶在城南有一个私宅,算是留给自己的安全屋,以备不时之需。林深逃出来之后,无法马上离开,先去安全屋躲一阵子,里面有早就准备好的证件和现金,等风头过了,再想办法偷渡出境。
林深最不放心的还是外婆,但他也料定李既白不会对外婆怎样,于是决定先行离开,然后等安顿好了再找合适时机来接外婆走。
目前也只能这么办了。
他悄悄穿好言城昨天拿给他的衣服鞋子,准备趁人还没醒的时候离开。他知道李既白的手段,如果真的再让言城“送他一程”,那言家就彻底和李家结上梁子了。没必要把无辜的人扯进来。
轻轻带上门,黑色卫衣帽子往下拉一拉,不多久就转过寂静无人的小径,来到小区外主路上。他停了停,分辨一下方向,大踏步离开。
路上已有行人,多行色匆匆,有各自需要奔赴的目的地。街边早餐店里散着浓郁的香气,勾缠着味蕾,林深快步经过时脸上露出一个不显眼的笑来。他打小就喜欢闻这种烟火气,最大的梦想不过是报完仇之后,找个能落脚的小城,过普通人柴米油盐的日子。
他甚至幻想过这样的生活:去四季分明的北方,买一个带院子的小房子,靠近热闹的街边,每天傍晚下班,骑着小摩托去附近老店买一点凉菜和熟食,然后再去蛋糕店买几块最简单的那种蜂蜜蛋糕,回家窝在院子里的躺椅上,一边吃饭一边和家人聊天。
至于家人,他之前幻想过李既白。
后来见到了外婆,他又希望每天等他回家的是外婆。他会在门口搭一大片花架,种上葡萄和紫色牵牛花,外婆就坐在门口,接过他手里的食物,塞到他嘴里一颗葡萄,喊他洗手吃饭。到了冬天,漫天大雪,他可以带着外婆去看冰凌、雾凇,白茫茫的一切让他心底无比宁静。
笑着笑着,眼前便有些模糊。想得再好又能怎样,前提是那个人肯放过他。
一辆黑色轿车在他面前急停,车窗降下来,言城有些焦急的脸露出来:“上车。”
直到上了车,林深才小心地问:“你怎么来了?出什么事了吗?”
言城答非所问:“你怎么走了?不是说好送你一程吗?不用怕连累我,他如果存心要找我,送到哪里都一样,不差这几步路。”
言城早上起来,很快就现林深离开了。他没有多想,从地库里开了另一辆车,去追林深。这个人什么也没带,光凭脚,那得走多久才能到目的地。说不定没走几步,就被人追上了。还好,他刚才走的那条老街上没有监控,到时候就算李既白找来也不会那么容易查到。
两人一路沉默着,半个小时后,林深突然开口:“言先生,谢谢你,就把我放到这里吧。”
言城将车停在一个偏僻拐角处,在林深下车前塞到他怀里一部老人机。“里面有我的号码,离开的时候给我说一声,需要帮忙也可以随时找我。”
林深略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下手机,再次道谢,然后转身离开。
等他听到车辆离开的引擎声,确定言城真的离开了,才检查了一遍题后,收进裤子口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