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启东端着饭盒,穿着拖鞋,站在床前,看着笑得花枝乱颤的人,一脸悲愤。
“好玩吗?就问你笑话我好玩吗?”
“嗯,噗噗噗——”姜小溪笑得捂着眼,眼泪都快挤出来了,他手里的信纸因为抖动簌簌作响,出一点点刺耳的声音。
至少魏启东听起来有点刺耳,并且扎心。
“123个瓶子,你竟然写了123个许愿瓶,还都埋在一棵树下。”姜小溪半躺在床上,精神不错,挣了挣身子,试图完全坐起来。
魏启东赶忙扔下手里的东西,过来扶他,手上小心,嘴里却抱怨着:“你才刚醒没几天,能不能好好躺着,非要折腾得自己很累,就开心了?”
“医生也说了,我现在可以适当下床活动了,这些天可要闷死我了,你就行行好,带我去外面溜达溜达好不好嘛?”
姜小溪噘着嘴撒娇。
魏启东无奈,只好找来轮椅,把他里三层外三层包严实,这才推着他慢慢往病房楼前的小花园走去。
这个城市的夏天烂漫异常,火红的凤凰树开了遍地,一派生机勃勃。
姜小溪瞳仁里映着凤凰树和夕阳,交织缠绵的光影落在脸上,苍白的脸蛋涂了一层金光熠熠的生动。
“真美啊!”他伸出手去,蓝白条纹的病号服穿在身上,一节藕色的手臂在宽大的袖口里摇晃,暖风一吹,鼓鼓荡荡。
他眼睛突然有点酸,迎着夕阳轻轻问身边的人:“大鱼,这些日子很辛苦吧?对不起……让你难过了。”
“傻瓜,”魏启东将瘦弱得只剩一把骨头的人揽进怀里,“我这算什么辛苦,只要你好起来,只要你醒过来,让我少活3o年都可以。”
姜小溪的先心病像一颗定时炸弹,在他34岁那年爆炸。
在此之前,谁也不知道有这颗炸弹的存在。在此之后,两个人的生活注定改变。
魏启东放下手头所有的工作,带着姜小溪治病。
请最好的医生,用最好的药,去最好的医院,3年来辗转多个国家,终于制定了可行的手术方案。
手术前,魏启东独自一人回到府,去郊外著名的圣地祈福。他一步一磕头,虔诚地跪完799级石阶,跟着大师傅斋戒7天,才坐上返程的飞机。
他原本要斋戒祈福更久,但是姜小溪的时间不等人。他想,他已经把自己的心放到尘埃里,拿出了他能拿出的全部,去求漫天神佛给爱人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线生机。
如果世间真有神明,一定可以感受得到他的诚意。
姜小溪的手术很成功。
但他术后一直昏睡,123天,才在耳边那人千呼万唤中醒过来。
123天,魏启东写了123封信,装进了123个许愿瓶。
他这是跟一个异国少女学的,那个少女也是先心病患者,和姜小溪住在同一个医院。她告诉魏启东,她们老家有一个风俗,生病睡去的人,都有自己的许愿瓶数额,如果家人每天写一个许愿瓶,到了日子,病人自然就能醒过来。
魏启东开始写许愿瓶,从初春写到盛夏,从忏悔写到期盼,从青葱写到耄耋。
他把自己想象中每个年龄段的魏启东,是怎么爱姜小溪的,用拙劣的文,全部写成了朴素的情话。
他从医院里高价认养了一棵凤凰树,将许愿瓶都埋在树下。
最终,他熬过了独属于姜小溪的许愿瓶数额,等来了自己爱人的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