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启东在前面走,姜小溪默默跟在后面。
夕阳缀在天边,映得周边的世界红彤彤的,像一幅浓墨重彩的油画,让人心里也觉得流光溢彩。
前面那人突然停下,转过身来,正在走神的姜小溪一头撞上去,脑袋扎进了一大束小雏菊里,淡香从鼻尖瞬间蔓延到心底,仿佛在心脏深处也开了一朵太阳花。
魏启东扑哧笑了一声,他两只手都占着,压制住想要扔掉面包去揉怀里那人头的冲动,语气带着点恨铁不成钢,说:“真傻。”
“真傻。”姜大鱼尝了一口姜小溪做糊了的鱼,皱着眉毛说。
“真傻。”姜小溪冲出院子,左脚绊右脚啪叽平地摔,随后姜大鱼冲过来一只手提起他,迅扫一眼,还好没受伤,于是唬着脸教训他。
“真傻。”姜小溪每天晚上捧着钱罐子数一遍,那个罐子是个饼干盒子,四四方方,很大,纸币放在里面直晃荡。姜大鱼听姜小溪嘟囔着“什么时候才能攒够钱带你去看病啊”,忍不住抬手敲他脑门,说他傻。
是啊,他是真傻。
傻得抛下一切去投奔一段来路不明的爱情,傻得以为那人也会兑现大鱼对他的承诺,傻得反复被伤害依然对那人下不了狠心。
傻得人家稍微用点手段就又觉得情有可原。
姜小溪抬眼去看魏启东,他不是不知道,魏启东最近做的这所有一切,都向他表达着同一个意思。
——姜大鱼回来了。
可是他再傻,也记得害怕。
他脱了一层皮才走出来,现在无论如何,也不敢再重蹈覆辙了。
魏启东静静看着姜小溪脸上表情变了几变,也知道有些事不能操之过急,温水煮青蛙,软刀子磨人最要命。
他有时间,也有信心,把姜大鱼还回去,也把失去的姜小溪寻回来。
电动老爷车开出园区,慢悠悠往姜小溪家的方向驶去。
看着坐在车上纹丝不动的魏启东,姜小溪忍不住问:“你不回去吗?”
魏启东看看腕表,淡定地说:“已经五点半了,下班了。我和你一起回家。”然后想了想,办公室好像还有省领导在等他,又回头试探着说,“办公室有个人在等我,我去和他说一声就走,你能等等我吗?”
屁股底下坐着人家的车,他还能说不行?
老爷车停在办公区内,魏启东下车后给司机使个眼色,然后大步流星地走了进去。
没过两分钟,魏启东和一群人走了出来,还是之前在园区里碰到的那些人。姜小溪看他们寒暄几句,魏启东和其中一人握了握手,而后转身大步走了过来。
“开车。”魏启东还没坐稳,就跟前头的司机交待着。远处那一群人又在行注目礼,姜小溪尴尬地不敢四处看,总觉得是自己打乱了人家的正常工作。
“没事,本来也结束了,晚上魏玄会陪着他们。”魏启东心说,我只想陪你回家。
老爷车停在冷饮店门口,就开回去了。
姜小溪进门,魏启东还跟在后面,不说走,也不说进。
姜小溪只好和他说:“哦,那再见。”
魏启东撇撇嘴,怀里一大束花和篮子被他的手臂挤得哗哗作响:“我帮你把东西放好再走吧。”说完抬头看着人,黑而静的眼珠里带了些期盼,让人很难拒绝这样的他。
姜小溪咬咬牙,只好一再退步,让开身子放人进来。
他在屋里转了一圈,找出个透明的大玻璃杯,灌满水,将小雏菊插进去,又调整了好几次角度,终于看着满意了,这才端给姜小溪看:“好了,放你卧室里怎么样?”
“嗯,我自己拿上去就好了。”姜小溪说。然后出于礼貌,又问,“喝不喝饮料?”
“牛乳红豆波波,谢谢。”魏启东也不客气,自己在吧台上坐下,看着姜小溪又去弄饮料。
煮得软糯的红豆,倒进乳白的牛奶,又加了半匙糖,是魏启东喜欢的配比。
姜小溪无论遭遇了多少不公,始终把姜大鱼放在潜意识里,把他最爱的人,记得妥帖和周全。而不像魏启东,被繁杂世事迷了眼,被冷漠的惯性支配了思维和行动,直到不可挽回,才当头一棒清醒过来。
“小溪……”魏启东两手交叉握住杯体,浅蓝色衬衣挽到手肘,小臂肌肉线条微微绷起——他在紧张,事实上,他坐在吧台下的双腿也紧张到绷紧了。
姜小溪心无旁骛地抬头应他:“嗯?”
“你能不能,”魏启东深吸一口气,“能不能再等等我……”
再给我点时间,我会弥补所有的过错,所以请你一定要等等我。
空气静默,只有奶茶的香甜在小小空间内流动,姜小溪听懂了魏启东背后说不出口的话。他眨眨眼,再眨一眨,想把那股温热收回去,但是来不及了。
魏启东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他不敢去握姜小溪的手,只是担忧又心疼地看着他,说:“别哭。”
“小溪,你别哭。”
在之前的无数个夜里,姜小溪哭起来也是很动人的,他很少出声,眼泪就那么掉下来,眼睛里含着破碎的星光,执着而委屈。
有一段时间,魏启东甚至喜欢看他哭。
可是后来,魏启东最不想看到的便是姜小溪哭着的样子。
原来是他大错特错,原来姜小溪笑着的样子更好看,原来两个人安静在一起无波无澜地过日子,才是生活最美好的样子。